草原首领的京华明珠贵女(20)
在觥筹交错声里,他轻轻道:“你哪来的委屈自己的毛病?没吃饱就让人再做份合你胃口的。”
宣榕本想说“劳民伤财”,但到底有一碗甜粥“贿赂”,她不太好拂了别人好意。
含糊应了声,问道:“你不吃?”
耶律尧:“饱了。”
两碗粥,差不多就是她平时晚膳的量了。
吃完,她这次是真的放平了筷子,已示饱食。
上方章平和昔咏似是交谈甚欢,其乐融融,可暗地里机锋不断。
而有陪客文人,见章平没在昔咏这里讨到好,转头向宣榕发难:“容姑娘,听说昔大人这次在瓜州,可是惩治恶徒,好不威风。可这瓜州县令,曾经也是两袖清风,为民请过命的人物。您觉得,这问题出在何处呢?”
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人心易变”之类的车轱辘话。
没想到,宣榕端着茶杯,沉吟道:“考核期太长了。”
在场众人一静。
少女声若清泉:“县官五年一考核,这五年,足够让他紧紧把控当地权势,为非作歹的野心日涨。改为三年,或许会好一些。同时,亲眷最好不要在一地为官,防止沆瀣一气——婿舅这种关系也要严查。”
那位发难的文人,一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这是个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答案。
但她说得对。近乎于直指本质。
他似是觉得被拂了面子,阴阳怪气道:“这话说得,容小姐像是有办法改考核期时长似的。唉要我说啊,京中定下的规矩,有时候是让人难办!”
这话一出,附和不少:“就是!”
“知道章大人今儿为何晚到吗?”
“怎么?”
“还不是有的京官想一出是一出!突然要州郡十年的卷宗文书,熬着半月整理好,卡着期限交上去!”
章平听得满头大汗——他是想给昔咏难堪,但不怎么敢向皇家抱怨。
立刻制止喝道:“怎么说话的?!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再累也是为了报答君王厚爱。”
宣榕却若有所思,她没出声。
耶律尧顺手将侍女刚上的点心,也摆在她桌上,问道:“怎么,觉得他们说得有理?”
第10章 见月
一般饭后会上果脯,但今夜点心里,居然有新鲜的瓜果。
也不知是从南方何处,快马加鞭送来的。
鎏金萃玉冰盘,盛着被雕刻成花蕊的不同果肉,恍若堆起了一捧春色——
而这只是琳琅宴席里,再小不过的一道饭后餐点。
宣榕回过神,摇头道:“这是章平故意摆给我看的。否则,他大可以将晚宴设在明日,忙完政事后。”
方才是在想,京中怎么突然要这么多卷宗。
一连想到几个敏感可能。
但这不便与外人说,于是,宣榕随意指了指果碟,嗓音温和道:
“方才在算细账。郡守年俸不过两千石,各地米价不同,但约莫一千两。今儿这顿宴席至少百两,所以不会是章大人自掏腰包,至于公使钱么——”
宣榕笑得无奈:“按照陇西的银税收支,一年能撑得起三场吧。”
耶律尧不置可否:“这不正说明大齐国力鼎盛么?”
“盛极易衰。”宣榕毫不避讳地道,“更何况,这种规格宴席,一年不可能只有三场。其余开销呢?很多时候上面人下来巡视,又喜欢……”
她不想将火气摆上明面,及时顿住,若有所感地偏过头,看到耶律尧正专心听她说话。
青年侧脸轮廓精致,在下颚处收起一道锋利的弧度,而他眉骨深邃,有几分高冠华服也压不住的野性。
但眸光却是专注的。
即使没看她,看向的是对面坐席外的篱栅攀花。
见她停住,方才慢吞吞转过眸子:“怎么?”
宣榕叹了口气,道:“给你看个有意思的吧。”
说着,她捻了几颗蓝色莓果吃。
许是这种水果太小,色泽不艳,在果盘里是作为陪衬落底的。量也不多。
于是,宣榕吃得很慢很仔细,一副喜欢极了的样子。
章平很快就注意到了,使了个眼色给下人,耳语几句。
不出片刻,一大碟莓果就送到了宣榕席位上。
在场无人不是把酒言欢,推杯换盏,宣榕却有几分索然无味,她将玉盘一推,对耶律尧道: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你信不信,最迟明日,甚至今夜晚间,狄道城内所有的莓果,都会被送到我房间?”
在十成十把握下,“你信不信”这种话,本身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
宣榕就没想过在对方口里听到第二种回答,但没想到,耶律尧偏偏来了那句:“不信。”
宣榕:“……”
耶律尧不动声色道:“来打个赌?我赌不会。”
宣榕哭笑不得:“……你一定会输的。”
耶律尧屈指,隔空点了点昔咏道:“那不一定。昔咏的紫电不是被我折了么,按理说,我该赔她一把剑。要是这次赌赢了,一笔勾销如何?”
见他坚持,宣榕捂额:“行。”
却闭口不提若她赢了,赌注如何。
她没有将这场打赌当真。
而上方,虽说算不上宾主尽欢,但明面上气氛也都到了,每个人都能做到虚假的其乐融融。
直到有人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听说昔帅早年游走江湖,曾与野狗争食,真的假的?”
在场微微一静,唯有乐舞鼓点如雷。
“有野狗朝我吠。”昔咏稳坐泰山,好像话中主角不是她,“我把这畜生皮给剥下来,做了那年过冬的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