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251)
鬼医不置与否。周不渡粘不粘谢纾他暂时还不敢确认,只知道周不渡对谢纾的情感实在不太正常,偏偏此人又善于掩藏,平日里根本无法察觉他的真实想法。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此模样。
“他从来不会因为没有谁,而不行。”
“他比你和我想象的,都要坚强而强大,勇敢得匪夷所思。”
周不渡站在一地的黑暗中,书房满室的纸墨淡香,他抬起一双眼,望向窗外时,眼底满是凉意,他咬碎嘴里的一粒红丸,指尖抽搐了一下,微微笑道:“蓬莱那边的好戏应该正在上演。”
“虽然我很想现在就冲到他们面前,将他们每一个因为是是活下来的人,抽筋拔骨,挖心抽皮。”
“但是毕竟不能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不止蓬莱,应该是,全天下,这一次都会知道,他们口中的血观音究竟做了什么,而他到底又是个怎样的人。”
鬼医忍不住道:“小神医做的那些事……真的能打动他们吗?”
“打动?”
周不渡的声音轻而诡异,他转眸:“你觉得那些事,是打动么?”
鬼医想起周不渡曾经跟他说过的,关于谢纾如何炼药的过程,又试想了一下那些人亲眼目睹,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会羞愧得无地自容,会怀疑自己的价值,会质疑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意义,会觉得,自己凭什么是个人,又凭什么无知无觉活了这样久。”
周不渡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要让全天下人知道他做的一切。一丝一毫,一点一滴,都不会放过。”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鬼医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寒颤。
那阴风将满室的纸卷都掀起来,鬼医仓促地看了一眼,忽然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如坠冰窖。
那些黄纸上,密密麻麻都写满了同样的字,力透纸背,仿佛刀刻入木般,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一种绝望的疯狂,宛若野兽压抑着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心甘情愿地关在笼子里,用链子拴着,即使已经被压抑得用头疯狂地撞那铁笼,撞得鲜血淋漓,也扼住它,不让它冲出去丝毫。
——“克制”。
“克制克制克制克制克制克制——”
“克制!!!”
.
“轰隆!”
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下来,高如巨塔的云山轰然塌陷,暴雨从天而降,人们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脸,纷纷成了落汤鸡。
有人不禁跳脚骂起来:【什么玩意?怎么忽然下雨了?刚刚不是还晴空万里的吗???这又是要做什么???】
【天上怎么会有座巨大的石碑?】
【嗬,吓人,上面怎么密密麻麻……刻了这么多“正”字?我数一数……一,二,三,……十九,……一百七十八……两百零三……什么意思?】
【这个我有听闻过!这是……浮生若梦?】
【对!我也有所耳闻,听闻九州内陆已经好几处城出现了这样的幻境?】
忽然有一人大喊道:【这是血观音的记忆!】
他这一声喊出来,满座皆惊,人们下意识扭头去看向坐在高位上的两位宗门掌门,昆仑掌门神情空洞,似乎一点也不为之意外,而仙盟盟主——或者说前仙盟盟主一双鹰隼般的眼却死死地盯着那座巨大的石碑,眼神中满是痛苦。
那眼神不似作伪,人们纷纷吃惊,【难道说,最近的传闻竟是真的?】
【对啊,难道血观音真不是那种罪孽深重的千古罪人?】
【怎么?看来这是要来蓬莱洗刷他的冤屈?】
有人莫名其妙,【洗什么?血观音如何,与我们有何关系?总之,我不关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回家收衣服了。】
【对啊对啊!我家里还晒了谷子呢——我的谷子!】
一部分人本就对于岛主继位仪式只是凑个热闹,如今天气忽然变得如此糟糕,纷纷吱哇乱叫起来,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可就在他们要掉头走人时,一道剑光猛地往他们面前劈过,好几个人的头发纷纷被削掉,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
【?!有病吧?!谁啊!!】
【我的头发!!!啊!!!】
不少人哀嚎起来,愤怒地扭头,却看见昆仑掌门站在高台上,他提着一柄破破烂烂的剑,满脸漠然,“我看看谁要走。”
“谁走,我杀谁。”
【……】
人们顿时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只能瞪干瞪眼,他们除非不要命了,才会骂昆仑掌门,可他们又满腹怨气与怒气,自然只能转移目标,破口大骂起来:【我说这血观音他他娘的没事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自己做的那些事,与我们何干???】
【我管他做的好事坏事,总之关我屁事!又不是我们逼他做的,他做了,又偏要让我们知道——这不是很搞笑么?人行好事,本是好事,可你却偏要昭告天下,是你做了这好事,是有人对不起你,就会显得很奇怪——你难道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称赞去做这些好事的么?!】
【沽名钓誉之辈!!】
人群中不少人啐了一口,满脸不屑,莫名其妙,不爽至极。
人总是这样的东西,没有降临到他们头顶上的痛苦,他们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因此,就算有人指着他们的鼻子,告诉他此人曾经做过哪些哪些的好事,他们顶多觉得此人是个好人——但若是这“好人”挡了他们的道,他们便要苛责起来。
这就像是子贡赎牛的道理,人们对于“好”的要求远比“坏”苛刻,做了一点小小的坏事,不一定是“坏”,可若是“好”有一点瑕疵,便完全不能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