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302)
这场面太过惊悚,昆仑弟子都惊呆了。
沈乘舟是真的不要命了,眼神狠厉,带着破釜沉舟的一股决绝之意。
他知道自己再无动于衷,这个白衣修罗就要彻底抢走他的小师弟了。
他喉咙里滚出血块,嘶哑道:“谢纾……你回头看我一眼……”
谢纾艰难地掀开眼皮,他畏寒似地蜷在周不渡怀中,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地把周不渡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扒拉下来,望向沈乘舟。
沈乘舟绝望而期盼地看着他,可谢纾看见他时,睁大了眼睛似乎是被吓到了。他蹙了蹙眉,往周不渡怀中埋得更深,单薄瘦弱的肩膀抖了一下。
周不渡瞥了一眼,冷冷道:“垃圾。”
沈乘舟脑袋“嗡”了一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谢纾和周不渡抱在一起,一红一白,红衣少年眉眼艳丽,如桥边红芍,白衣青年脸戴鬼面,气质如霜胜雪,他们抱得那么紧,好似要将彼此的生命握进永恒。
他们如台下过客,而他是台上入戏过深的疯子,如今杯尽宴散,他们离开了,他却走不出来,依然在台上滑稽而狼狈,是个阴暗而卑劣的丑角。
他如今真的一无所有了,被所有人厌弃,剑心破碎,连金丹都付出了,居然还是无法换谢纾回头。
不是总有话本会说这样的故事么?即使一开始因为失忆或者误会,让两个相爱的人横生龃龉,可如果有一方愿意为另一方付出巨多,乃至生命……也总该能重归于好。
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可怎么,连让他弥补的机会都不能给了呢?
他没想明白,伤害本就不是交易,可以等价替换或者抵消。人心是脆弱的,一旦有裂痕,要花费经年累月的功夫和心血才能勉强弥补。
你捅了我一刀,然后再捅自己一刀,那难道,你捅我那一刀便能不做数么?
凭什么???
可沈乘舟并不知晓这些——他只觉得,明明他都已经为谢纾付出这么多了,为什么谢纾还是不愿意看他一眼,而是紧紧地抓着另一个男人的衣襟,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他徒生一股怨恨,死死地盯着周不渡,牙齿咯咯作响。
他被周不渡那一脚踩得头破血流,平时冷淡自持的脸已经完全扭曲,此时看上去,比周不渡脸上佩戴的鬼面还要狰狞如罗剎。
他颤抖地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
那是一张红纸,依稀还有被烧焦的痕迹,上面用金线绣着的字沾满了斑斑污浊,像是下一瞬就要被狂风扯碎。
他拿了好几次,都差点没能握住,最后声音颤抖地道:“谢纾,这是你我共同的婚书,我们是夫妻,你不能不认。我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你不能抛弃我……”
沈乘舟一手抓着婚书,另一只手握着血淋淋的金丹,疯了般想要朝谢纾扑过去,小黑和路仁嘉脸色一变,纷纷自觉冲上去把他压在地上,沈乘舟披头散发,用力挣扎,绝望地朝被周不渡抱在怀中的少年声嘶力竭:“谢纾……谢纾!!!!!”
谢纾困顿间,从周不渡的怀中掀起眼帘,沈乘舟怀着最后一丝奢望看着他,卑微道:“小师弟,你再看我一眼……”
谢纾因为方才对着谢琅情绪冲动,此时眼睛还是红红的,有点肿。
周不渡垂着眼,看见少年蜷在他怀中,指尖颤抖了一下,便停下脚步,轻声问道:“你想跟他走吗?”
沈乘舟眼中瞬间爆发出亮光,他跪在地上,身边满是碎裂剑痕,仰着头,祈祷少年能施舍他哪怕半点爱意。
谢纾抬着头看着周不渡,他余光看了一眼沈乘舟,忽然伸出手,红衣滑落,露出里面腻白的手。
——接着,在沈乘舟的眼前,缓慢而坚定地抱住了周不渡的脖颈。
沈乘舟愕然地看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什……”
周不渡顿了顿,手臂上的肌肉顿时绷紧,凸起的喉结克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只是下一刻,他的眼睛也缓缓睁大,怔在了原地。
他感受到怀中少年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接着,什么柔软而温热的东西在自己脸上碰了碰,唇齿间都是草木的香气。
谢纾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他的脸。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路仁嘉差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昆仑弟子们露出或艳羡或不可思议的眼神,就连小黑也震惊地看着忽然主动做出这般举措的少年。
少年看也没看沈乘舟一眼,他后知后觉也觉得有些害羞,只是把头埋进周不渡脖颈中,白嫩如珍珠的耳垂泛起淡淡的粉,脸胡乱蹭着周不渡的衣襟,像是想要把脸上的热度蹭下去,闷闷地道:
“他骂你,我讨厌他。”
沈乘舟手一松,那价值连城的金丹就那么血淋淋地滚在了地上,“叮”地一声脆响。
如同他的心一般,碎裂一地,响彻整座安静的客栈。
第128章
昆仑的桃花谢了,结了一个又一个的新桃,粉嫩的果子沉甸甸地压在枝头,椭圆形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翠绿的光泽,微风中都是桃子的香气。
沈乘舟被压至寒潭劳狱的最深层,永世不能出来。昆仑掌门之位悬空,路仁嘉希望周不渡能回来,当然,他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希望谢纾回来,可是周不渡只是带谢纾来到了曾经那片桃林。
暮春已经结束,新夏正要开始。连绵不断的暴雨季节终于结束,草木散发着清爽的味道,新生的嫩芽上接满了珠玉似的露水,风从遥远的山巅吹拂而下,带着蒲公英结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