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慢(37)
田知意原先读的高中号称苏城的“天才集中营”,苏城又是竞赛强市,导致她对竞赛结果缺了些实感,以为竞赛生动辄就是保送清北。仔细想来,也有不少其他名校会在CMO成绩出来时签人的。
“你总说我是优等生,但是……”闻漫别开眼,“比起你跟我讲过的朋友,我再普通不过。”
“多巧。”田知意说,“和他们比,我也再普通不过。”
闻漫偏过头来,见她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对,两人不由地笑起来。
在别人的世界里,我们或许只是点缀。
可在当下的故事里,我们有名有姓,有完整的过去,也有可期待的未来。
幸甚。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闻漫入营前。
班里的几位好友拉着他组织了践行聚餐,预祝他能取得好成绩。
等他回到公寓找田知意时,天已经黑透了。
田知意打开门:“来啦?不过现在有些太晚了,不能在房间里了。”
说着,她背上身边的琴盒:“我们去街心公园可以吗?”
闻漫点头。
他已经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但他觉得自己会喜欢田知意的“礼物”。
冬夜的街心公园人烟稀少,风声穿过林叶,带着几分寂寥的萧瑟,不禁让人紧了紧外套。
也让人有些盼望春天。
公园里的照明一般,多是近地面的绿色灯光,主要的步道上隔很远才有一根路灯杆,莹莹闪着昏黄的光。
田知意走到长椅前停下脚步。
闻漫认出来了,这是上次他偶遇她练琴的地方。
田知意将琴盒放在长椅上:“之前你说想听《恰空舞曲》的,我一直都记得。”
闻漫心里有不小的震撼。
彼时他们还不算熟悉,田知意蓦地问他想听什么曲子,他不过是个爱好者,她看起来又很专业,不想显得太掉价才提了首认知范围内难度极高的,没成想她当真花时间去练了。
“这首曲子我以前就会拉,不算是特意练出来的,但也花了我不少时间。”田知意架好小提琴,“有什么拉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她话音刚落,琴声便随之响起,全然没给闻漫说话的机会。
闻漫闭上眼。
琴弓在弦上跃动,曲调仿佛一位在钢丝上起舞的女子,足尖勾连着钢丝晃荡摇摆,忽高忽低,紧紧攥着在场的每个人的心,她却始终如履平地,笑看他人心惊胆寒。
不到一刻钟的全曲听来,有热情似火,有如临深渊,好似一场大梦,酣畅淋漓。
沉沉然入梦,悠悠然转醒。
闻漫看着田知意,这十多分钟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却好像交流了千言万语。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那隔一帆风顺、没有被风霜侵染、意气风发的田知意,那本是只存在她记忆里的最好的时光,此时却用琴声原原本本地演绎了出来。
闻漫不知道田知意花了多少时间才达到如今的效果,但此时的他不必为她计算其中的辛劳,只消为她献上最热烈的掌声,真诚地赞叹她带给他的触动。
田知意握着琴和琴弓,向他鞠了一躬:“这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
送你摆脱过往的勇气,送你不畏艰难的信念。
愿你此去轻舟一帆风长顺,纵黑夜茫茫亦有长星启明。
田知意收拾好琴,重新背上琴盒,抬头只见闻漫向她伸出手:“很冷吧?我看你的手都冻红了。”
她抬手弯了弯手指,发现是有些僵硬。
刚刚拉琴太过入神,没有注意到夜风的凛冽。
她犹豫了片刻,将右手放入闻漫的掌心。
很快,温热顺着指尖涌上心间。
……这就是十指连心吗?
田知意别开眼,任他将她的手塞进口袋里。
闻漫的上衣口袋比她的宽敞很多,也暖和得多。僵硬的手指浸在这片温暖里,逐渐柔软起来。
田知意想动动手指,却被闻漫的手扣住:“冷吗?”
她沉默片刻才出声:“没,很暖和。”
……说不出半句违心的话。
她想指出男女授受不亲,又想大大方方开个玩笑,然后宛转地将手抽回,但她笨嘴拙舌地不知该如何言语,也没有直接挑明的勇气。
更何况,她心里不是没有在贪恋这份温暖的。
她像个贫寒交加的乞儿,一旦得到半分温暖,便只一味想着牢牢抓住,不去管这温暖来路是否得当,能否永久属于她。
“有个事我想麻烦你一下,可以吗?”
闻漫突然出声,打断了田知意的沉思。
“什么?”
她听到自己的生涩的声音,仿佛锈住了锁孔。
她听到她心底在催促闻漫快说出他的请求,给她一个说愿意的机会。
田知意,你完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心动了。
浮想
田知意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暴露她的内心,她下意识地偏头看向闻漫,所幸他正低着头,轻声说着他的诉求:
“通知上说我周六下午才能离营,回来应该已经是晚上了。那个时候也不可能去学校拿作业,所以我想跟我同桌说一声,让他帮我收拾一下这周的作业,周六中午你到我学校门口接一下,晚上我直接过来找你,可以吗?”
话有些长,好在闻漫说得不快,田知意很轻松就听明白了:“好啊,没问题。”
她想了想,补充问他:“你同桌长什么样?别到时候认错了。”
闻漫拿出手机,找出同桌的微信,翻到朋友圈的照片:“喏,就他。”
田知意仔细看了,是个皮肤黝黑、眉毛浓密、身材高大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