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反派他一心求死(138)+番外
他的目光向廊外望去,高低错落的卷帘后是黑云翻滚的天空。
收回视线,手中的道具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冰冷的白光,却不敌擒着它的那只手要来的苍白。
他五指的颜色如深埋于地底,已褪去血肉的枯骨,虫蚁肆意在其内游走攀爬,却绝不是浮于表面。
那是长久蛰在他身体中的邪气,如今在频繁地调度之下,也渐而有了失控的趋势。
“……父君。”
薛倾明喃喃一声,蓦地指节用力,将那将道具捏了个粉碎!
道具锋利的棱角在白如冷石的皮肉上割开了一道口子,却没有血流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绽开的伤口里冒出来,在半空发出细小的爆破声。
薛倾明猛然一拂袖,把满桌的道具悉数扫到了桌下,显出与他这幅好皮囊极为不符的扭曲的神色来。
血丝倏然布满了眼底,好似撕裂了画皮的恶鬼,那长袖立领下的皮肤下游动着类似的黑气,仿佛有人在他这冰冷的体内注入了一管浓稠的墨汁。
……不过区区两个任务员而已。
穿书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半晌后,他却诡异地平复了下来,那张属于季晚的青涩的面庞上搀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揶揄。
是啊,不过两个任务员而已,其中一个,还曾弄死了他名义上的“兄长”,与他有完全一样记忆的一代体尚且败在蛇妖手中,他暂且处于劣势又有甚么奇怪。
况且任务员背后,是整个穿书局。
……那么我的背后呢。
薛倾明起身,拖地的衣摆在桐木板上窸窣滑过。
他走到回廊下,一如以往在云明宗或仙阁的九曲风廊中赏月听雨,他又披上了往日游刃有余的外皮,伸出手去,便恰好有一滴水珠落在他掌心。
水珠浑浊如泥,也散发着一缕一缕的黑烟,逐渐那黑烟在半空拉长,如蚕吐丝,一根根乌色的长弦在薛倾明的面前排布。
他用指尖在凭空的墨弦上滑过,留下一串嘲哳的弦音,他玩味道:“穿书局,我们谁也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你们又会如何抉择呢?”
*
因果琴音响彻一州,秋眠与陌尘衣位于一处高山之巅,于此便可俯瞰八方,而在他们眼前的景象则色调单一,无外乎是一片漆黑。
桃州上多为妖物,也有草木族类,本该是有四时不同色的景致,可如今连原本永不褪色的苍翠山峦也遮蔽在一片浓浓的黑暗中,地势低洼处更无法行走,因已蓄了滚滚的邪流。
万年古木在邪流冲洗下连深盘的长根也一并被腐蚀,轰然倒塌时一只飞鸟也无,巨大的亭盖在沉入邪水的瞬间就已化为了一把白灰。
秋眠缓缓睁开眼,按在因果琴上的手紧握成拳。
桃州已没有一个生灵了。
那系在邪屏上的法阵,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将魂魄打碎,揉入法阵中,那些因果得以存留,若无阵修长老提出的以阵对阵的方法,即便邪屏解开,那些脆弱不堪的魂魄碎片也会涣散天地。
杀人于修士而言会折损大功德,也是对剧情的无条件的崩解和歪曲,角色变异指数会越来越高,薛倾明这样一个外来者不受其影响,可秋眠与陌尘衣这般的本土修士却会深受其害。
他们若破了桃州的邪屏,整个桃州的生灵便会灰飞烟灭。
“畜生。”秋眠低骂了一声,而就算是他们暂时把那些因果收拢起来,桃州的生灵也已尽数被杀尽。
邪流之下魂魄不存,这些零碎的因果已失去了被拼凑完整的可能。
而零星的寄托在草木中的因果里,秋眠听见了如同来自炼狱的哀嚎。机关木人是杀不死的大军,变幻莫测的道具让妖族挣扎而求生不能,也正是借由生灵的哺育喂养,桃州的邪气才会如此壮大,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在传来撕裂咽喉般的爆响声,那是两界的法则在做最后的搏杀。
“空间嵌入率,百分之八十九。”陌尘衣启用了他作为系统残余的不多的监测功能,基座太仪界的法则在这被强行接入的法则阵中已摇摇欲坠,不久后便会被驱逐出去,而当那一刻来临,或许便是薛倾明的主角光环形成的时刻。
“他就是个疯子。”秋眠将琴弦勾在指下,“但如今想来,这种疯狂,是否就是那篡改者所需要的一种‘品质’呢?”
他与一代的薛倾明周旋了那么多年,可以说双方化成了灰也能认出了,在秋眠的认知中,那一位穿书者可没有这么疯狂,至少在大局上十分沉得住气,除了偶尔的邀功的心态,他更像是精心培育过的一个任务员,是A921忠实的信徒。
而这二代又显然不同,哪怕他们的造化的方式一模一样,外表分毫不差,可而今再看,也委实差了太多。
在第一次照面时秋眠便认为他和一代相比太过不济,原以为是那篡改者天道卡缝隙时来不及完全复制,才导致二代薛倾明满脑子都是“爸爸爸爸”和“那个垃圾死大哥”的孺慕与嫉妒。
但A921真的会做这么没用把握的设计吗,祂在将薛倾明的造化数据保留并复制时,真的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差距么?
陌尘衣也想到了这种可能,随着薛倾明二代的行事风格逐渐突显,这便太像是一个低级的错误。
对于那能够和穿书局三大天道相斗如此多年的A921来说,就像是一个本该能完整编写整个剧情数据,构建一个全新境界的高手,竟写了一个用三条腿跑去吃草的奶牛程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