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反派他一心求死(84)+番外
云明宗内无人不知,有一只嚣张的,会叮叮当当响的贴地而行的小蛇出没。
待他长大些,这铃铛的其中一只悬在了玉片风铎下,挂在了窗前,另一只则串在欲燃剑的剑穗上,鹤仪君默许了他把这东西系在那儿。
可惜后来等他拿到欲燃剑的时候,那铃铛早已不知去向。
铃声如故,窗台上立了一黑一蓝两只雀子,正歪着头往他这儿望。
这里的一切皆与当年无异,可秋眠不认为是真的。
他四肢疲软无力,又显出了蛇身,眼角额上也浮出鳞片,与二代薛倾明的交战耗尽了他近些日子来积攒的灵气,最后的灵力又在捞耿子规,而今因果琴召不出来,夺主剑也难以成形,甚至一运灵气,经脉和五脏六腑便会传来剧痛。
秋眠用手肘撑着床榻坐起,太过软乎的褥子让他歪歪扭扭坐不正,便只能勉强半支棱起来,用尾巴当作一个撑架子。
他隐约察觉到四周灵气的波动,但也无心去管,只知道不能在幻境中久留,即便这幻境这么真,却也不能长待。
陌尘衣还困在丹月山,印葵和耿大夫亦不知而今如何,还有花冬……
光是坐起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秋眠微微喘着气,伸手去够床头的花瓶。
那是他曾经很喜欢的一只长颈白瓶,手感极好,岁寒时节插上一枝宗主峰采来的梅花,能养一整个冬天。
他倒拎着那瓶颈,将瓶身向床榻木柜的尖角上砸去。
——叮咣!
碎瓷溅开,瓷瓶应声而碎。
那两只雀鸟竟也没有被吓走,仍收拢着翅膀立在窗台。
秋眠朝后靠去,端详了一阵碎出的棱角,哑笑一声,再度环顾了一圈他梦中的卧房,犹如恋恋不舍,却仰起头,将那尖口抵住脖颈。
这操作他再熟练不过了,破开心魔幻境的法子如此单调,他一闭眼,便要用力划下。
霎时,灵波大动,屋内闪出两道人影。
“眠眠!”
纪北亭解了蓝雀团子的伪装,惊呼道。
而林涧肃眼疾手快,在瓷刃割破皮肤前,便已捉住了他的手腕。
秋眠浑身一僵,连呼吸也要淹没。
他睁开眼,却只死死盯住手中的瓷刃,指节用力,瓷片四分五裂。
“……眠眠,松手。”
红色的血珠次第滴落,林涧肃的手颤了颤,那将恨休剑握得万分稳重的手,此刻不可遏制地在抖。
林涧肃想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让紧握瓷片的少年放松,可还没来得及触碰,便听一声惊呼。
那简直是天崩地裂的一声,从心脏肺腑的深处突兀地迸出来,又短又急,却近乎惨叫。
秋眠猛地挣开了他的手,蛇尾紧紧收起,条件反射一般向后缩退,一并将周围能扯来的东西全都扯到身上。
他狂乱地用被子包裹自己,直到脊背撞上了墙壁,再无可退时,已经把自己抱成了一团,连脸也不露。
他比林涧肃抖得更凶,像是突发痢疾,整个人都在颤。
胸口极疼,呼吸也被阻隔,而在窒息的感觉中,秋眠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境。
这是真的,他们全部……都是真的!
于是秋眠只能极力用被子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可是没有用的,他知道这没有用。
不论怎样躲都是徒劳,他终究会被扒掉所有的昏暗的庇护,拖到光下面,去受那百般的质疑,千般的谩骂。
……太疼了,腿太疼了,经络内更是滚烫到刺痛,又很空很冷,仿佛抽去了全身的血液,那是服用挽仙楼的情药后的遗症。
哪怕这些东西他很久很久不再吃过,可一旦与之牵连的念头浮起,身体的记忆竟也就被统统唤醒。
秋眠完全乱掉了,他这些年来训练出的冷静和从容,在回到云明宗的这一刻就已经土崩瓦解。
他害怕的无以复加,听不全外头的话,却竟捕捉到只言片语。
他们说,他们说……
“……师尊也在这儿。”
鹤仪君回来了!
陌尘衣、陌尘衣——!
秋眠掐住脖颈,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可这么些天,想必发生了很多事情吧,陌尘衣回到了云明宗,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血厄宫主真的就是那么不堪,毒杀了昔日的云明宗宗主,还妄图勾引失忆的鹤仪君。
这多有意思啊,薅羊毛也不是只抓着一只薅,师尊会怎么想呢,他该有多么厌恶他。
秋眠想召出因果琴,哪怕是一根弦,只要有一根弦他也可以勒死自己。
但他做不到,灵力没有恢复,垂死挣扎的戏码不会一次次被他幸运地上演。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两个声音。
“眠眠,是师姐啊,师姐回来了。”
“我在这,眠眠,我是屈启。”
他一怔,忽然如烈火被浇上了一大捅的冰水,在沸腾的烟气中,他奇迹般平静了下来。
“眠眠,别怕啊,看看师姐,你屈师兄也在这儿,眠眠,看看我们呀。”
秋眠慢慢将盖在头上的被子揭了下去。
入目是两张熟悉的脸,他不久前才在山神的幻境中见过。
但那时候是假的,现在是货真价实。
季南月红了眼眶,见他松动,露出一个万分苦涩的笑来,还是从前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容颜。
陌尘衣的复活改变了样貌,而直到眼下,秋眠才真正有了翻书成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