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204)+番外
其实他打开的是镜像软件,根本就是个假的。
查白雁根本就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地塔的通讯终端都是联网监控的,如果真的录音,文件第一时间就会发送到莫林的信息控制中心去。幸亏向导塔的外围哨兵胆小怕事,倒便宜了他。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缓缓往上跳,两人在密闭的小空间说话稍微放心了些。
“你倒是有眼力,就是平台不太好,”弧旌学着刘长州的样子给他画大饼,“嘴巴严点,以后回总部发展。”
约瑟夫大喜,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贵人,搓着手就把小泉卖了个干净。
“小泉老师严令事情不准外传,我在外头当着兄弟们不敢说啊。”
“小心点是应该的,夜审是怎么回事?”
约瑟夫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咱们对外说是夜审白雁,其实是特殊训练。那些小向导每天晚上九点半下训,十点开始小泉老师亲自在负一层的隔离室里,”约瑟夫思索了一下措辞,“教导他,到差不多十二点半左右。”
弧旌盯着显示屏,应道:“他有什么好教导的?教他怎么跑路?”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个隔离室是战时的审讯室,屏蔽装置安得很全,只有一面单向玻璃朝向审讯室。何况小泉老师禁止我们随意靠近,我们也没地方打听。”
“你们就这么信任小泉不会放走他?”弧旌不着痕迹地试探,“白雁就没什么变化?”
“变化还是有的,老实了很多。信任不信任的……看他每次训练结束之后那个样子,他也跑不了。”
这么看来,小泉在向导塔是有手段也有权威的。白雁早已经是地塔的众矢之的,约瑟夫这断了的鼻子恐怕跟他也是不无关系。小泉的训练究竟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一众哨兵心服口服?
“嗯,”弧旌像是突然走神了,停了很久才道,“那就好。”
约瑟夫看着楼层数跳过二十二,像是马上要摆脱麻烦一般松了口气。
“说真的,您去了也了解不到更多情况。楼顶的房间当时是个结合室,给哨兵做‘那种事情’的地方,所以没有监控。可是就这样小泉老师连值班都没给他安排,不是我们擅离职守,他是真的用不着,您看了就知道。”
不知是不是幻觉,约瑟夫觉得面前这位老板似乎晃了一下。但弧旌仅仅是抱起手臂靠在了电梯轿厢上,像是被冻得突然打了个寒颤,阴沉着脸没再说话。
电梯里落针可闻,约瑟夫刚刚因为自我炫耀而鼓噪的心突然悬了起来。他看着弧旌那张过分丑陋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说那些关于值班的事情。
刚刚在楼下他才提了自己是白雁的受害者,现在就卖了这么大一个漏洞出来,这不是戳人家逆鳞么!
约瑟夫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电梯抵达二十四楼,约瑟夫不敢再在他面前碍眼,把钥匙塞过去,对他鞠了一躬说自己先去一楼给老板准备热水,就脚底抹油跑了。
电梯叮地合上了。
门口的路一片漆黑,像是通往某种巨兽的嘴巴深处,向前走一步就要融进这样的黑暗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伪装都可以扔掉,沉甸甸地把人压成一粒尘埃。这一层是死寂,连垂死挣扎的咳嗽声都没有,脚步声荡开有种可怖的回音。安全出口的绿色灯光指向相反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潮湿的味道。他摸着墙壁前行,碰到了几个老式的掀动开关。
应该是灯吧。
弧旌的身份也许有权力开灯,但祁连宁愿黑暗把他和球球保护得更深一点。
这里除了仓库就只有一个房间,在最深处,一道铁门隔开,钥匙就在他的手里,和他的心跳一起颤动。
开锁时沉重铁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恶兽,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祁连被耳朵发痛,然后才隐隐能听到自己心跳之外的声音。
风声,应急灯的嗡嗡声,夹杂着空响的急促呼吸。
祁连没有看到萧山雪在哪里。
这偌大的房间,里边手术台似的铁板床上空空荡荡,透明浴室里也没有人。萧山雪不喜欢玻璃幕墙,他不会躲在铁架床和幕墙之间的缝隙里,忽紧忽慢拉风箱似的呼吸声是从门后的墙角传出来的。
那会是个几乎没有光照的角落。
萧山雪那么敏感,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来了。可他是被猎人打怕了的小兽,没哭,也没有让他滚开,只是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不肯出来,好像已经静悄悄地睡着了,等着祁连去抱抱他。
祁连却突然胆怯起来。
祁连没法见他,他没法不见他。那些收放自如尔虞我诈变得无影无踪,像几滴水流进了泥淖里,他在见他之前曾经戴着弧旌的面具与地塔的畜生为伍说恶毒的话,他靠近他的脚步声都像是帮凶。
祁连像条狗一样蹲在门口。
“球球。”
“球球,是我,”祁连垂下头,双手无力地搭在膝上,“你还好吗?”
窗洞里吹来的风正好刮到祁连脸上,隔着一层易容材料都是刀割般的冷。萧山雪不说话,祁连就等着他,腿蹲麻了就缓缓地盘腿,坐在地上。
萧山雪还是沉默。
“我想见你,”祁连喉咙一阵发紧,“球球,好冷啊,见我一面吧。”
“……不想见也没关系,我在这陪着你。”
祁连说:“天这么黑了,你困么?你之前睡觉都要我给你讲故事,可是我是个笨蛋,只会说我翻墙被抓罚跑马拉松。你要不要听故事?”
“我昨天洗脸的时候被自己吓到了,我还以为洗脸盆里有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