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可怕(269)+番外
“名字是一个代号,但它有时候也承载了很多意义。庄衫是爱母亲的,最起码他是爱江甜的。但是比起江甜,他更爱地位和前途。所以他给母亲改了名字,他把江甜和古叶蝶变成两个人。”
“江甜是他的妻子,干干净净的妻子。古叶蝶是他的名片,用来叩开权利之门递出的一张名片。”
“江甜是干净的,古叶蝶是污浊的,他把这个两个人在心里分割了。”
凌霄听了还是觉得乱,问:“可是,那即使分割了,古叶蝶还是。。。你又说他真心觉得他的成功都是靠自己,他没有心虚。”
江苜点点头,说:“我这么说也没错。古叶蝶在他眼里好比登门拜访时送出的珍贵礼品,像一盒虫草,一饼茶叶。你会对被你送出去的虫草和茶叶感到愧疚吗?你会觉得你的成功是因为虫草和茶叶吗?”
凌霄:“可是。。。”
江苜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说:“可是江甜就是古叶蝶,不管庄衫在心里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对江甜的爱和愧疚在他心里交织,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令他产生了认知障碍。他无法处理这种复杂且矛盾的感情,所以把记忆在心里封存了起来。”
“他忘记了古叶蝶就是江甜。”
凌霄想起了一个词,说:“选择性失忆。”
江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对,大部分人在面对让自己痛苦的事情时,第一反应是逃避,不愿意面对。人的大脑和记忆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它会把过于痛苦的记忆封存起来,看起来就像失忆了一样。”
“所以在庄清河想要挂出母亲的画像时,那张画像会提醒他古叶蝶就是江甜,这两个人长了同一张脸,是同一个人。于是他想起了自己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接着就会情绪失控崩溃。”
凌霄听得心情沉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江苜仿佛是一个不需要被安慰的人。
他看事情永远冷静客观,他懂很多道理,他看得清事情的本质,也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眼睛累了吧?躺过来我帮你揉揉。”
江苜躺到凌霄腿上,闭上眼,凌霄手法轻柔帮他按摩眼部。
江苜突然开口,说:“我今天跟庄清河吵架了,因为我退缩了,他生气是应该的。”
接着,他小声说:“我只是,害怕再看到“他们”。”
凌霄一怔,问:“他们?谁?”
“死掉的李钦、张辰飞、顾如风。我生病那一段时间,能看到他们,他们天天跟着我。”
“我不怕“他们”,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可有时候还是会变得心情很差。”
“所以我跟清河说,不杀庄衫了,让他疯了就好了。”
江苜说完睁开眼看凌霄,凌霄还是一脸震惊。
他想起江苜状态不好的那段时间,有时候是会经常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板或墙角发呆。他那时候以为江苜只是在发呆,完全不知道,他是在看“他们”。。。
他后背突然窜上一股寒意,脊背都麻了。
他问江苜:“你现在还能看到。。。他们吗?”
江苜摇头,说:“现在看不到了,我已经好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是在顾如风死了之后,才第一次看到他的,然后就是张辰飞、李钦。所以。。。我有点怕庄衫死了之后,我也会。。。”
凌霄抱住他,身上密密地发抖,说:“没事,没事的,那就不杀他。我去跟清河说,他会理解的。”
江苜摇摇头,说:“不用,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了。”
凌霄放下心来,说:“那就好,那就好。。。”
江苜坦然承认自己的恐惧,这对凌霄来说是难得的。江苜仿佛永远无坚不摧,似乎什么都不害怕。
如果他是在顾如风死后就开始能看到,那他居然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保持冷静,接着处理了张辰飞、李钦、秦谌和林祥文的事。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凌霄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同时再次见识了江苜的内心强大程度。
江苜看出凌霄的惶恐,还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事,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庄衫了。江甜是他的死穴,我只是跟他聊一聊,让他把忘记的事情想起来。”
等江苜觉得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和庄清河再一次回到庄家老宅。
此时庄衫在书房抄经。
两人到了书房门口,沉默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庄清河说:“进去吧。”
江苜点点头,扭开门进去了。
书房里,庄衫从书桌后抬起头,看到进来的人一愣,问:“你怎么进来了?”
江苜小的时候,也曾想过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比旁人早慧,母亲又总是不清醒,所以关于父亲的问题他是从来没有问过的。
他甚至同样这么交代林茑,不要问。
他也羡慕过别的有父亲的小孩,在某些特定的时刻。
比如放学下雨时,别的孩子有父亲来接,他只能淋着雨一点一点往家走。
他小时候总觉得,雨好像永远都不会停的样子。
别的孩子学骑自行车,有父亲在后面扶着,而他身后空无一人,摔跤也只能自己爬起来。
他的父亲缺席了他三十年的人生。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父亲的模样,和蔼的、严厉的、温厚的、慈祥的。后来他又想,哪怕他的父亲凶一点,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直到后来长大了,他感觉独自站起来也不觉得费力了,他才开始不去想象这样一个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再需要从一个不知是否还活着的男人身上乞求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