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72)+番外
不知道安苳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这么不见外。
安苳想了想,把烤肉盘往岑溪跟前推了推,起身绕过桌子,坐在了岑溪身边,侧头对她温声说道:“面对面不好说话,这样可以吗?”
岑溪有说不可以吗?
她偏开脸,骄傲地一声不吭,但也没说“不可以”。
两个人的肩膀时不时挨在一起。
她听到安苳轻声说道:“岑溪,我妈离婚,生病,都是因为我。”
安秀英在结婚前,身体其实非常健康,在村里也是出了名地能干。
她是长女,从小就帮父母照顾弟弟们,后来两个弟弟陆续出去城里打工、成家,她才开始考虑自己的婚姻。
经过媒人介绍,她认识了郭兵。
郭兵家在百里之外的一个村子,家里穷得叮当响,优点是个子高,外形尚可,还接受做上门女婿。
安秀英不想远嫁,想留下来照顾父母,便走进了这段婚姻,郭兵也搬来和她一起住。
可刚结婚没多久,郭兵便暴露出了本性,吃喝嫖赌,偷鸡摸狗,把安秀英父母的存折都偷走了。
安秀英的两个弟弟生怕父母老本落在这人手里,回来大闹了一场,说要把郭兵赶走,当时安秀英已经怀孕,为了让父母和弟弟们顺心,只好跟郭兵回了老家。
郭兵酗酒,喝醉了就打人,砸东西,安秀英在暴躁惊惧中艰难生下了孩子,因为胎位不正差点难产,又因为没去医院处理,落下了一系列后遗症。
郭兵父母见她生了个女孩,都十分不满,但卫生所的医生告诉安秀英,她这次生育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不光是不适合再怀孕,基本的生活都会受影响,最好马上去大医院治疗。
安秀英的钱早就被郭兵输光了,她回去求父母,给弟弟打电话,得到的却只有敷衍。
她的病就这样耽误了下来。
无数次的争吵之后,郭兵在父母的劝说下去城里打工。
后来他以看病为理由接走了父母,留下安秀英和安苳母女二人,以及那三间破屋。
直到他回来和安秀英离婚,安秀英才知道,他在城里傍上了一个当地女人,已经过上了不错的日子,两个人的儿子都出生了。
在安苳的印象中,郭兵走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安秀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尝试自杀。
当时安苳太小了,还不懂什么叫“死”,拿着安秀英用来上吊的草绳玩,安秀英带她下河,她被冰得咯咯直笑,还以为母亲在和自己开玩笑。
也许她那时太小了,也许因为她生性就乐观,她还不知道母亲恨她。
后来,她才从那些谩骂声中,渐渐明白自己的到来,对安秀英来说,是一种诅咒。
说这些事的时候,安苳的语气始终轻松,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妈说我命硬,克她。”最终,她笑着说道。
岑溪看着她,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
原来安秀英是得了这样的病,怪不得整天待在家里,不能外出太远。
也难怪昨天安苳没心情和她聊天。
“你妈经常骂你吗?”岑溪皱眉问道。
“嗯……现在好多了。”安苳说道,“以前每天都骂,现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我都给她买,加上她喜欢打牌,就顾不上骂我了。”
岑溪放下筷子,蜷起手指,垂着眼睫,半晌都没说话。
觉得胸口有点闷,心脏沉甸甸的。
“岑溪。”安苳凑近了些,看着她翕动的睫毛,感动而又惊讶地说道,“你不用这么心疼我,我……已经好多了。”
第41章 心软
听到“心疼”两个字, 岑溪心跳都失序了一瞬,微微皱眉,偏开脸, 薄唇翕动:“……没有。我只是……”
平日的能言善辩, 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失灵, 她难得有些语塞。
“我只是觉得……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敛眉, 找回了理智,冷静地分析道,“你和你妈妈这样相处,两个人都不会开心, 对她身体也没好处。”
她并不是以此来敷衍安苳,而是认真地在跟安苳讨论。
安苳轻轻把玩着面前的小酒盅, 声音有些低落:“我知道……可是, 除了我,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郭兵不用说,早就杳无音讯了。即便他回来, 安苳也不可能认他。
二十多年前, 姥姥姥爷一个在大舅家帮忙带孩子,一个帮小舅一家子做饭, 一年到头都不会来看安秀英一次,至于那俩舅舅,也早已不把失去了价值的大姐放在眼里,别说帮忙了,连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
这几年安苳搬到了白石镇, 他们的问候倒是多了起来, 但安苳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哪会看不明白他们的用意。
说着要接安秀英过去住几天, 不过是想利用她,从安苳给手里拿好处而已。
大舅家的表哥至今没有正经工作,想走关系谋个职位;二舅家的表弟着急结婚买房……
安苳并不愿意帮忙,但也打算看在安秀英的面子上隐忍不发,却没想到安秀英爆发了。她把两个弟弟臭骂了一通,连带着和父母也彻底断绝了关系。
她说,他们都是来分钱的。
可半夜起来,安苳分明听到她在房间里哭。
而安苳什么都安慰不了,只能默默听着。
关于安秀英的事她都很少和邹琳提,因为她知道提了也没用,徒劳让朋友跟着忧心而已。
可现在,她突然想跟岑溪说点什么。
可能她有点自私了,看到岑溪因自己而起的情绪波动,以及掩饰不住的关心,她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