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112)
长官道:“且忍片时,莫要坏了大计。”
岳昔钧道:“他既然这般,多半对我不曾起疑,不若早早行计,何须再结契兄弟取他信任?”
长官思忖道:“未能确保事成。”
岳昔钧道:“战场之中,千变万化,您比我更明白,如今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罢。”
岳昔钧本不是多话之人,却为了这桩事对长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口都说干了,长官方放弃了叫她去假意逢迎那细作之事。
五娘如今想到这一桩旧事,心道:钧儿并非全然肯以身饲虎之人,她昔日拒绝作契弟时也不是莽撞少年,没道理如今就肯牺牲自我,做个“顾全大局”之人。这般说来,她对于那公主也并非全然无情,只是时也命也,不能长相厮守罢了。唉,这也是无法之事,那公主在一日,我等便要提心吊胆一日,更兼我辈之事,二人真能坦然相待?早早分开或许也非坏事。
五娘本就想试一试岳昔钧究竟是甚么心思,如今得知,也不多言,只道:“天时不早,你回去歇着罢。”
岳昔钧起身告辞,走出几步,却听身后风声起,衣袖破风之声猎猎,她回首一望,只见五娘起了身,右步后撤,左掌前出,右拳后引,双手作一个对拉之势,护在身前——正是龙凤拳里的起手式“吹箫引凤”。
岳昔钧立定,望着五娘的身形出神。
五娘“吹箫引凤”一式后接“凤凰于蜚”,而这一式不曾使老,忽而变作“打凤捞龙”。五娘“打凤捞龙”一式使到一半,却住了手,收了势负手而立。
岳昔钧知晓这是五娘在提点自己:吹箫引凤引来了谢文琼,和她假作琴瑟和鸣、凤凰于蜚,实则是设法算计,现下收手还不算迟。
岳昔钧心道:如何不算迟呢?初见时便迟了。
岳昔钧望着清明月轮,心中也泛起苦涩之意,暗暗思道:人说明月照清平,它却照不见我心底。是了,我本就难自照,何怨他物呢?我与公主二人到了如今的境地,除却“造化弄人”,竟然也想不出其他话儿来。只愿她归京之后,将我全然抛却,日日愉悦,这也便不算我的罪过了。
岳昔钧狠一狠心,冲五娘微微一揖,敲着拐杖一步一步缓缓地回房去。
而在岳昔钧与五娘论武之时,伴月在房中服侍谢文琼梳洗。
伴月面露犹豫之色,终是问道:“殿下,恕奴婢多嘴,我们真个要在此久住么?”
谢文琼面色淡淡,哪里有适才饭桌之上的喜笑颜开。
谢文琼心道:我倒是想长住,只怕旁人不乐意罢了。她在京中之时,就有向我示好之举,也曾蜜蜜甜甜、亲亲热热,恐怕意下是叫我消了疑心,然而她后来走时何等的干脆利落,哪有半分留恋。如今她故技重施,怕是又是障眼之法,心中不知又有甚么主意。
谢文琼越思越苦,心中自嘲道:虽然明白此理,难道我还能如同在京中一般直言揭穿么?那岂不是将她推得愈发远了,我又何必如此呢?倒不如佯做个不知不觉,挂挂开心颜,也偷得一段如漆似胶的日子,做一个饱死鬼便了,往后如何,目下暂不必去想。
然而,谢文琼同伴月,不比于岳昔钧同安隐。伴月是皇后拨给谢文琼的宫娥,谢文琼虽则待她不差,却并不亲近,有些心事不能同她倾诉。
因此,谢文琼也只道:“且住住看罢。”
伴月又问道:“殿下当真对驸马……奴婢斗胆,殿下当真对驸马情根深种么?”
谢文琼有一瞬的疑惑“伴月今日为何如此不知分寸”,但也在心中以“或许环境变化,她脱了些规矩束缚”说服了自己。
谢文琼自然不能对伴月说“不错,我对驸马死心塌地”,她终究还有几分傲气在身,不愿叫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故而,谢文琼举镜自揽,却又不敢与镜中之人对视,垂了眸道:“算不得深种。”
伴月道:“如此说来,殿下来到此地也不过一时兴起,如同雪夜访戴般,兴尽而归也没甚么的了?”
谢文琼言不由衷地道:“……嗯。”
而窗外,安隐微微睁大了双眼,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她本是来寻伴月,来取伴月赠给自己的帕子,却不想恰巧听见了谢文琼的“肺腑之言”。
第71章 兵诈法换作君子行
安隐寻到岳昔钧时, 岳昔钧正从田垄处走回。
安隐乍听谢文琼那般说时,只想快些告知岳昔钧,然而, 当她真见了岳昔钧, 心中又犹豫起来:小姐未必在意这些罢?公主究竟是情深意重还是可以随时抽身, 与小姐干系并不大罢。
安隐转念又想:既然公主并不是一腔深情,那么小姐之计岂不是更容易成了?这是一则好消息,当同小姐分享。
于是,安隐笑道:“小姐, 你猜猜, 我适才听得甚么?”
岳昔钧道:“这般喜上眉梢,敢莫是听着了喜鹊叫?”
安隐道:“并非如此, 那些鸟儿雀儿的日日见得,这好消息可不是日日常有。”
岳昔钧笑道:“你也跟我卖起关子来啦?”
安隐道:“谁叫小姐你总和我卖关子呢?好啦, 我直说就是。”
安隐转头看了看, 旁近无人,方才道:“我适才去寻伴月,听得她和公主谈天, 说了些关于小姐你的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