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160)
墓室一震,接着便是一片平静,平静到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不曾有人来过,也不曾有甚么火雷。不曾有玉棺假尸,不曾有阴谋剖析,也不曾有情意流转,心事各怀。
当真是万般纷争俱往矣,空余石壁诉春秋。
第101章 大难不死昔钧醒转
岳昔钧再次醒来时, 眼前是一片熟悉的陈设。
岳昔钧只消一动,便周身泛疼,但她心中却是安定地道:此处是我在沈府所住的房间, 看来不论如何回得到此, 终究是安全的。
床前坐了一个人, 似乎是看着手中的物什下神,没一会儿转过身来,似是想将手中的东西放至岳昔钧枕下,却恰恰撞入岳昔钧清明的眼眸中。
那人正是谢文琼, 她一愣, 仍旧将手中木麻雀放回,道:“你醒了怎也不讲话。”
岳昔钧轻声道:“只觉疲乏, 懒得出声。”
谢文琼道:“神医来瞧过,说你伤得有些重, 须得好生将养。你这几日都待在此处, 不要走了。”
“若是陛下查起假驸马之事,”岳昔钧道,“我在此一则不安全, 二则恐牵连旁人,还是走了去为好。”
谢文琼道:“父皇那里自有我去说, 你且安心。”
岳昔钧道:“多谢殿下。”
谢文琼道:“莫说甚么谢不谢的,你能好好养伤,便是谢我了。”
岳昔钧勉强一笑,道:“我觉着皮肉并未有火雷烧伤灼痛,想来并无大碍。”
“此乃万幸, ”谢文琼沉声道,“若不是那火雷威力小, 只炸毁了玉棺,又幸得椁对玉棺碎块有所拦缓,你不过是头触地而晕,方能捡回这条命来。”
岳昔钧道:“是了。”
谢文琼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岳昔钧笑道:“多谢殿下的吉祥话儿。”
谢文琼淡淡道:“你也不必和我贫嘴贫舌,有你的苦药吃。”
岳昔钧不晓得谢文琼生哪门子的气,便试探道:“我苦药吃吃无妨,殿下可受伤否?吃药否?”
谢文琼道:“托你的福,我被你护在身下,好得很。”
岳昔钧微微颔首,道:“那便好。”
谢文琼起身道:“我去取药。”
说罢,谢文琼便转身出屋。谢文琼一路行至熬药的厨房,丫鬟见了,不敢怠慢,连忙叫人取了药出来,随谢文琼又回至岳昔钧屋中。
这一路药香缭绕,谢文琼鼻中微苦,心中也微苦。
那日墓中火雷炸后,三人皆磕在地上,多少有些头晕眼花。谢文琼率先醒转,唤了一声“若轻”,却只觉岳昔钧俯在自己身上,却是无知无觉、不应不答。
谢文琼慌了神,连忙又唤“终温”,却也无声息。
谢文琼抖着手脚从岳昔钧身下爬出,白着一张脸去摸岳昔钧的鼻息,在感觉到一阵温热之后,她方才略略松了口气。谢文琼又去确认沈淑慎的生死,也是一口气缓缓呼出。
再看墓室当中,棺毁尸灭,一地狼藉。
谢文琼待等沈淑慎幽幽醒转,与她二人合力,将岳昔钧架出墓室。然后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沈府。
神医来把了岳昔钧的脉,神色凝重。
谢文琼和沈淑慎同神医来至别室,但听得神医言讲道:“她此时还昏迷不醒,恐怕并非磕坏了脑袋,而是往日便有病症。”
神医望向沈淑慎道:“沈小姐的梦魇之症,见血便发,起于幼时见一狸奴虐死于面前,由而所致七情内伤。这位姑娘的七情内伤之症,类同于沈小姐,却十倍之。”
沈淑慎一怔,道:“我的病症已然不好受了,她若是十倍于我,岂不痛不欲生?”
神医颔首。
谢文琼问道:“敢问可有何法子医治?”
神医道:“同沈小姐一般只吃药调理,未必能够根除,须得辨明她这病从何而起,因何而发,方能对症下药。”
谢文琼没有开口,却是想道:在乡间同住时,她便有梦魇之症,似乎是多年了。这事她一直自个儿隐忍,恐怕一时半刻也不肯全然交代,我且旁敲侧击试一试罢。
由是,谢文琼此时同丫鬟取药回来,亲自端起药羹,送至岳昔钧口边。
岳昔钧半起身,伸手去接,谢文琼不给,道:“小心洒了。”
岳昔钧只得就着谢文琼的手喝了一口,谢文琼道:“那木麻雀,你居然一直带着。”
岳昔钧道:“睹物思人罢了。”
谢文琼道:“何时学来的这般花言巧语?”
岳昔钧自嘲道:“殿下走后,我始终思想不明白,行事有些莽撞,口舌也无遮拦了。”
谢文琼道:“这并非你的错处。”
岳昔钧不答,又饮下一口苦药。
谢文琼道:“我走之后,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利,亦打不起精神来?”
岳昔钧道:“略略有些。”
谢文琼道:“是否觉得七情六欲放大开来,仿若牵着你整个人走,而非往日可以压制?”
岳昔钧怔怔然望向谢文琼。
谢文琼放下了药碗,道:“若轻,不要自责于情绪难制、身体难安——你只是病了。”
谢文琼道:“病了就医,没有甚么大不了的。”
第102章 面痼视疴昔钧话病
“是了, ”岳昔钧附和道,“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病了就医, 合该如此。”
谢文琼道:“既然你晓得这个道理, 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便来问问你,都做得是甚么噩梦?”
岳昔钧笑了一笑,伸手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方道:“是亲近之人死在我眼前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