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47)
而有去外哨探消息的侍从来报, 京中就此事传得可谓沸反盈天。京中都传,是驸马遇刺。有大臣已然拟了折子欲递与皇帝,人人似乎都对此行刺之事愤慨不已。而皇帝大略也知晓此事或为兄弟阋墙,只差人往大理寺带了口谕,令大理寺配合公主府查案。皇权之效力尚盛, 因此大理寺并未轻视皇帝口谕,向公主府送了人手。
至于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论, 不外是围绕瓦舍外的金吾卫和公主府传出的招供,猜测之语五花八门。有人说,刺客是“慷慨悲歌之士”,要学白虹贯日、鱼肠刺僚,做一个青史留名的侠义客。有人说,驸马并非大奸大恶之辈,那人行刺的乃是公主。又有人说,公主也不过有些个捕风捉影的骄纵传闻,也非大奸大恶之辈。还有人说,此事并非甚么侠义之举,乃是一桩丑事,是公主不满驸马,欲除之而后快。另有人说,此事牵连颇深,涉及皇家秘辛。
谢文琼叫人去探查,是何人先放出“是驸马遇刺,而非公主遇刺”的风声。
而几位皇子皆是差人往公主府慰问,难免其中有人有试探虚实之意。
谢文璠所差门人正是昔日邀请岳昔钧赴桃花宴的李向顺。
李向顺向谢文琼行了君臣礼,恭恭敬敬地道:“殿下可曾受惊?王爷对殿下挂心得很,特差小人来问安。”
谢文琼道:“何劳皇兄动问,本宫福大命大得很。”
李向顺道:“殿下洪福齐天,自然安度险关。只是不知罪魁祸首可曾擒获否?王爷恨不能将此人碎尸万段。”
谢文琼审视般打量了李向顺一眼,道:“贼人已然招认了,只是这贼首么……”
李向顺问道:“贼首可是有甚么不妥之处么?”
“这贼首真真令本宫寒心,以为教小贼几句瞎话,便可以瞒过本宫了么。”谢文琼道,“妄图偷天换日,真当本宫闭目塞听,是个泥菩萨不成?”
李向顺道:“殿下此话怎讲?”
谢文琼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李向顺眼珠一转,道:“殿下这话,小人便不懂了。”
谢文琼道:“你不懂不打紧,你家王爷懂了便是。”
李向顺不接茬,转而道:“王爷言讲,若殿下有差遣之处,使唤小人就是,王府中人等任凭殿下调用。”
谢文琼道:“这倒不需,明日本宫便带擒获的贼人面见父皇,请父皇发落。你回罢。”
送走了李向顺,又有别个王府的门客来,谢文琼全是如此这般的说辞。
待送客之后,谢文琼回至后院,岳昔钧正在池塘边打水漂玩儿,几个丫鬟在旁侧拍手鼓劲,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谢文琼踱步前去,道:“驸马好生逍遥。”
岳昔钧回首笑道:“殿下辛苦了。”
谢文琼看向池塘,道:“驸马长在北关,竟然还会打水漂。”
“臣不会,”岳昔钧道,“刚向几位姐姐讨教。”
谢文琼道:“姐姐?你叫得倒亲热。”
几位丫鬟站在一旁,低着头垂着手不敢答话。
岳昔钧道:“她们是娘娘和殿下的人,臣自然要尊重些。”
谢文琼有被取悦到,向岳昔钧摊出一只手,道:“给本宫一颗。”
岳昔钧挑了一颗石子放在谢文琼手心之中,谢文琼捏了捏那颗石子,问道:“怎样打?”
岳昔钧道:“殿下也不曾玩过么?”
谢文琼确实不曾玩过,宫娥侍女们也只是在入宫前玩过而已。
谢文琼向岳昔钧道:“教我。”
岳昔钧右手扣了一枚石子,道:“殿下请看。”
她一翻手腕,将石子轻轻巧巧抛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之上连跃三次,带起三个涟漪。
谢文琼也学着一抛,石子“咕咚”沉到了水底。
岳昔钧笑道:“臣想起一句戏文来。”
谢文琼道:“甚么戏文?”
“‘蛙哥,你可怜我陈糙跪在此,且咀片时,不要叫了。’”岳昔钧边念,边冲着池塘作揖。
谢文琼本被她使相逗得好笑,却又想起那日看戏时,岳昔钧做了木麻雀来拿自己取笑,又有些笑不出来,只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谢文琼道:“并不应景罢,驸马合该跪在池边,才好唱这出《跪池》。”
岳昔钧道:“臣不跪,正是殿下|体恤下臣。”
“少来,”谢文琼道,“究竟怎生打水漂?她们如何教你,你便如何教本宫。”
岳昔钧道:“殿下,个中关窍,在于巧劲。不可重,不可轻,不可高,不可低。”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谢文琼道,“何为适宜?”
岳昔钧道:“臣也有些说不明白,几位姐姐也都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是殿下不嫌弃,臣斗胆把臂,助殿下一遭。”
谢文琼瞧她一眼,伸出手臂道:“来。”
岳昔钧把轮椅转到谢文琼身侧,摘了丝绢罗尉,伸出右手扣住了谢文琼的右手腕。
岳昔钧轻声道:“臣得罪了。”
言罢,她手腕又是轻轻一抖,谢文琼的手臂带着右手也随之甩了出去。
手送出到一半时,岳昔钧道:“放。”
谢文琼依言松开手指,石子如点水蜻蜓般从水面上掠了过去,又好似会了轻功,于水面借了两下力,最后才落入池水之中。
谢文琼道:“果然精妙。”
岳昔钧道:“殿下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