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不问(72)+番外
其时天色渐晚,陆夏山来寻,见哑娘被灌得双眼朦胧,当着赛图的面大骂祝长舟“成朝丧家犬”,全然忘却自己也是成朝人。祝长舟不甘示弱,也指着陆夏山的鼻子骂他“朔荇走狗”。
赛图本就不信祝长舟能屈服地这么快,她这一“暴露真实想法”,赛图反而松了口气——证明陆夏山和祝长舟没有结盟。赛图便是在这时信了几分。恰恰是这几分信,让他丢了性命。
第44章 实是高处不胜寒
祝长舟虽然和陆夏山相看两厌, 却对哑娘中意得很,借着酒劲搂着哑娘不放,非要同榻而眠。
赛图有意笼络祝长舟, 便差人按住陆夏山, 好说歹说才没让他把大帐掀了。
祝长舟和哑娘酒醉卧榻,其他侍女便退了出去。夜半, 屋内桌椅声响,瓷壶裂碎, 哑娘红着双眼、衣衫不整地跑出帐,祝长舟追出帐外,拦腰一抱便将她拖了回去。
守在帐外的侍女见事不对,连忙去请陆夏山。陆夏山匆匆赶来,目眦欲裂,扯住祝长舟厮打起来, 骂她祸害好人家女儿。
这事闹得大,惊得赛图都起来劝架。哑娘裹着被子一抖一抖无声地哭, 伸出一只手比划: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所以,没有人注意哑娘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一盏茶后,营外树林走水——哑娘不堪受辱, 引火自焚。
朔荇有火葬的习俗,所以没有人觉得蹊跷。陆夏山拔刀要杀祝长舟, 对赛图放话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陆夏山在荼切儿部的地位非凡, 赛图无法,答应他拿祝长舟换了好处, 就把祝长舟送走。
陆夏山不应,一定要杀了祝长舟, 赛图拿军国大义压下了。
我听到这段故事,控制不住地瞠目结舌。我现在知道哑娘活得好好的,这必定是设计。就连我这个经常网上冲浪、什么奇葩事没见过的都觉得离谱,赛图被诳过去不足为奇。
祝长舟道:“其实,那晚哑娘与我换了装扮,互相易容,与陆夏山厮打的是她。我作为‘哑娘’顺利出营,在林间找到了陆夏山事先准备好的尸体,放火将她烧了。如此,我才得以逃回。之后将计就计,易容成安久思回京,后面的事你也知道。”
好家伙,见过死遁的,没见过这么遁的。
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非礼哑娘这事,是你的主意?”
祝长舟看着我道:“一半是我,一半是你。”
我讶然:“我?”
“是,”祝长舟从椅子上起身,慢慢坐到我怀里,“若不是遇到你,我哪里知道这女子也能爱上女子呢?”
我心神巨震,略微抬头看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逆光中,我看不清祝长舟的神色。她缓缓低下头:“阿衡……”
我承认我被迷惑了,我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吻下来。
浑身肌肉绷得跟石头一样,鬼才信她真爱我。
我哼笑两声:“别跟孤耍手段,你跟哑娘还有陆夏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听她称我阿衡了?”
祝长舟还想装一装,见我眼神真冷下来,才笑道:“哑娘根本不哑,不然她也不能装作我。”
这我在听故事的时候就猜到了,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祝长舟缓缓松弛下来,带点讽刺的似笑非笑:“你知道哑娘大名叫什么吗?”
她自问自答:“她叫陆凤童,凤仪天下的凤,梓童的童。”
我心下大惊。如果不是祝长舟过度解读的话,陆夏山是打算让哑娘做我的皇后——怪不得他要编个皇太子出来,不仅仅是因为男权社会,更是因为他想帝后都握在手里。
但有一点蹊跷。以陆夏山谨慎的性子,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我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的?”
“陆夏山告诉我的,”祝长舟淡淡道,“他就没想瞒过。”
我道:“你在敌营没有机会和陆夏山单独谈话,是回来之后?”
她还没开口,我便拍了拍她的背:“下来说话,成何体统。”
祝长舟这会儿倒不紧张了,笑着往我身上一靠:“既然主公对我无意,坐坐何妨。”
我笑着掩饰苦涩:“还知道我是主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石墩子,随便就能坐——好了,说回正事。”
“哑娘‘死’后,赛图终于松口,拿‘我’跟镜湖城换了粮草,陆夏山请命借此回成朝继续当卧底。赛图只当他恶气未出,要去中原刺杀我,便同意了。”
我有个疑问不解很久了:“陆夏山到底……”
问了一半,蓦然反应过来,作为陆夏山的义子,我不可能不清楚他的身份,询问祝长舟根本不妥。之前也不是没直接问过陆夏山,但他是个打太极的好手,全给我糊弄过去了。
祝长舟恍若未觉:“我听说陆夏山是朔荇人和中原人生的孩子,在朔荇长大,和赛图年幼时就相识,因此赛图从未疑他。而陆夏山成年之后去成朝科考,中举后在舆延城做官,后又辞官去朔荇当细作——我是真糊涂了,陆夏山究竟心向哪边呀?”
我笑道:“怎么,不是枕边人,还来吹我枕头风?”
祝长舟做出扭扭捏捏的样子嗔道:“哎呀,人家实言而已,何来……”
说到一半,自己先笑了,我二人相视而笑,竟是久违的畅快。
“不管怎样,”我说,“赛图的事证明他并不留恋朔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