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睁开眼，看着漆黑的房顶，她蹭了蹭叶翩然安慰。

叶翩然继续说道：“她说我爹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以后她也会变成星星，说我们想她的时候就可以抬头看天空，她会和我爹一起陪伴着我们。”

她声音里有了哭腔，“可我不想她变成星星，我想她在地下好好陪伴着我们！”

容楚翻了身抱住叶翩然的身体，摸了摸她的头无言的安慰。

叶翩然趴在容楚怀里失声痛哭，这种看着亲人一点一点虚弱，无力回天的感觉真不好。

他们只能看着罗飞燕生命慢慢消逝，就像是那些在春季里盛开的繁花，到了夏季落了一地缤纷，消失不见。

罗飞燕也要像那些只在夏季出现的蝴蝶蜻蜓一样消失了。

叶翩然心里悲痛，她揪住容楚胸前的衣襟，第一次哭得像一个孩子。

真正的孩子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的的失声痛哭，长大的成人却只能在暗夜里小声哭泣，独自熬过这段悲痛。

容楚抬起叶翩然的脸，温柔地擦拭她的面颊，她的唇轻轻地落在叶翩然的眼皮上无声的安慰。

叶翩然小声的啜泣一声，又被她温柔的抹去眼泪。

她注视着叶翩然，被这双眼睛安静地看着，叶翩然哭着哭着睡着了。

容楚把她放进被子里，又小心翼翼地下床打湿帕子，擦了擦她的脸颊，她哭得太伤心，耗费了不少体力，容楚这样温柔地擦拭她仅仅小声地哼唧几声。

容楚坐在床边看她，有些话她想说，但不是现在，乌云总会过去的。

翌日清早，睡了一夜，叶翩然好像好了很多。

黑夜总是会放大人心中的伤。

罗飞燕休整了一夜，气色看起来貌似好了许多，也有可能是她到了抚仙镇心中高兴，去他们以前住得村子时，还高高兴兴地说了许多她和叶关年轻时候的事情。

说叶关粗心马虎，除了长得帅力气大，一无是处。

数落完，脸上又扬起幸福的笑意，说她刚成亲时，叶关是怎样照顾她的，怀叶翩然时叶关又是怎样的手足无措。

一个父亲的形象彻底在他们眼前展开。

一行人都听得认真，特别是叶颂。

他记忆不深刻，第一次感受到父亲这个角色。

罗飞燕最舍不得的其实就是叶颂，她还没看到叶颂成家立业，他还小，就又要面对分离，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异常黏着她的叶颂的手紧紧地逮在手里，表达一个母亲的不舍。

叶颂好像感受到了，眼圈红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

郁芝看到了，跟罗飞燕说起别的事情，拉走了她的视线。

叶翩然坐在一旁没安慰叶颂，她弟弟她了解，不安慰自己消化一会就下去，一安慰这眼泪就止不住了，他们都不想在罗飞燕面前表露出悲伤。

进村的那一段路不好走，不像农奉县在容楚这个知县大人的带头下修建了水泥路，这边还是土路。

灰尘扬起，路上还有小石头。

卫红已经尽量叫队伍放慢速度，但是碰碰哒哒的，马车不时被弹一下，罗飞燕眼睛怀念，又说起她当时坐牛车和叶关进城赶集的故事，大家都认真听着。

一路走一路听，终于到了牛家村。

卫红站在一片荒野上抿唇，牛家村的石碑被亲卫在草丛找到。

她早知道会是这样，叶颂扶着罗飞燕下马车，罗飞燕看着以前遍布的村庄，现在变成了荒野，那些房屋看起来很久没人居住，坍塌的半墙，裸露的石块。

她却笑了笑，是了，牛家村很早以前就消失了。

郁芝和叶颂扶着她在田埂边慢慢的走，这边的地倒是还有人种，只是村庄已经荒废了。

罗飞燕看着充满回忆的地方，带着他们探访过去，路上遇到了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询问牛家村。

那老农看着一行人穿着富丽堂皇，不敢怠慢地说道：“这牛家村当初经历了一场大灾，这村庄就荒废了，不过后来陆续又有回来的人，都让挪到东边去了，那边有条河，不管是种地还是生活都比这边好，不过倒是苦了那口水井。”

罗飞燕眼睛一亮，问起什么水井。

那老农一五一十地说道：“听说是荒年有位能人带村民挖的，倒是口好井，只是当初那些蛮人不讲理，杀了人就扔到这水井里，活活把一口好井埋了，后来就叫人给填了，说那口井冤死鬼太多，还叫人来超度。”

罗飞燕后退一步，眼中的光又暗了。

这口井就是叶关当初带人挖的那口井。

大家又去看过井，的确是填埋了，上面还有做法事的封印。

罗飞燕拜了拜，什么都没在说，带着大家去祭拜叶关。

人都说落叶归根，当初叶关没葬在这里，是后来卫红起来又给迁坟迁回来的。

罗飞燕不想面对满目疮痍就每年只在府中祭拜亡人，这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叶关的墓修得阔气，不像当初在边关葬得一个小土包。

众人烧了纸钱，又祭奠。

最后罗飞燕亲手接水擦洗叶关的墓碑，抚着叶关的墓碑对帮忙的卫红说道：“我死后，把我也葬在这里，这里碧水青天的，位置很好。”

卫红眼皮一颤，手中的巾帕差点落地，她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从抚仙镇回去后，罗飞燕的身体一日不日，大夫说还能活半年，但她明显已有死志，每天用着参汤吊命。

叶翩然想着让她看看小柿子，能激发她的生气。

可罗飞燕不让她来，说怕吓着孩子，过了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