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边关纪事(117)
孙燕娘也没想到侯夫人说出题便真出了一道比一道难的天书一般的题,她更没想到她弟媳妇竟然不行!平日不是总说自己厉害得很么……
但她瞪了一眼弟媳妇后,还是争取了一下:“这、这题太难了罢,也与工坊的管理无甚关系呀,前一道算工钱的,我这弟媳可是算出来了呢。不若侯夫人便给她个机会,即便是不做大管事,也给她个小管事当当吧。”
孙弟媳则更是心有不甘,此时她如何还不明白,这侯夫人明显便是刻意为难她,说到底,就是不想叫她进那劳什子的工坊。
哼,当她很想进去呢,不过是大姑子在她耳边唠叨,这毛线工坊有侯府背书,大有可为,她若是进去了,全家的生计地位将来可样样不缺,还何须靠着她这个秦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夫人”作威作福?
思及此,她眼神中不免透露了些许愤恨来。
赵婉余光瞟见了,不以为然,只不理会她,撇过头对孙燕娘说道:“如今毛线工坊并非我管,而是我家二嫂嫂在执掌,我原本是想着,若你这弟媳着实出色,我亦不是不能推荐与她。”
“是,您的意思妾身知晓了。是我这弟媳不争气,白白耽误了您的时间。”孙燕娘到底管着偌大一个秦府,虽平时愚钝且尤为自负了些,却也不敢触了侯夫人的霉头。
那小侯爷听闻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得罪了面前这位,可要不妙。更何况,要是因此坏了老爷的好事,也就更不妙了……
想到这里,孙燕娘有些后悔将娘家弟媳拉过来了,说起来,她也只是起了点私心,听闻城外那毛线工坊甚得城中诸位权贵夫人们夸赞,便想着塞个人进去,也好分一杯羹。
赵婉当然不会就着此事发作,她今日本来就奔着看戏来的,没想到还真有戏可看,这孙弟媳,可不就表演了一场十分精彩的应聘演讲么。
该说不说,光就这点,昨日在庄子上面试的女娘们,可就不如她了。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那孙弟媳也不甘就此离去,也挨着蹭着地陪同在一旁。
若是别家,怎会让一个这样儿的人陪坐,也就是秦府这妾室当家,有些规矩便不管不顾起来。
所幸赵婉始终心存着现代的平等观,并不在乎这些,搁旁人,早就要怒斥这家主人怠慢,而拂袖而去了。
前院书房。
云舒正与秦卢一边手谈,一边叙事。棋盘上黑白厮杀激烈,两人说话却都不咸不淡,并不急促。
“今岁气候适宜,夏至以后,暂时还未出现大的旱涝灾害,若能一直维持这良好的状态,待到秋来,百姓之间的收成应当很是不错。”
秦卢执白,下了一子。
“不错,只要安稳度过灾害频发期,今年冬季便要少些人饿肚子了。农事乃重中之重,秦府官可一定要盯紧了,遇着异常之事,及时汇报,及时处理。”
云舒姿态闲适,也不多加思考,待白子下完,他立时便落下黑子。
“好,”秦卢盯紧了棋盘,应道,“好,我会上心的。”
他落下一子,抬头看向云舒,又道:“只是近年来,临州的防御工事做得不甚好,去年高兹更是有一小股人从侧方偷摸进了周边县城,不仅抢了粮食猪羊,更打杀了几十人,又对不少女娘们行了不轨之事……”
“临州卫兵不多,难以抵抗,还望侯爷于秋收时节,多派些云家军来,也好让高兹多些忌惮。”
云舒抬眼盯着秦卢看了一瞬,直将人看得垂下眼眸来不敢与之直视,方重新将视线落于棋盘之上。
他问道:“防御怎生不趁冬闲时修补?”
秦卢解释道:“这两年连年灾害,百姓们家中余粮不多,要他们携粮服役,便是要了人的命。加上高兹如今也在冬日南下找粮,便更不敢派人去送死了。”
黑子在空中顿了顿,方轻轻落下,清脆的“咄”声激得秦卢的心脏一紧。
他心知自己在防御工事上确实未曾尽职尽责,究其原因,也不仅仅只是百姓。可他不能说,也想着小侯爷到底初生牛犊,想必也不会知道什么。
“嗯,本侯不管从前往事,秦大人昔日乃父亲极为器重之人,我相信大人所作所为,皆为临州,皆为百姓。”
云舒吃下一片白棋,语气中含了一丝信任与依赖。
此话入了秦卢的耳朵,便令他卸下了些许警惕,一时之间,也忘了棋盘上的得失,只暗暗庆幸道:
到底从前不是个熟悉边关之人,如今虽改邪归正,却究竟还是嫩了些。若换了云家其他郎君,恐怕他秦卢此时已被卸下管事之权了。
可惜啊,云家再无其他郎君了。
秦卢微微笑了下,道:“小侯爷既信任我,我必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便好,辛苦秦大人了。”云舒亦笑。
仔细瞧着,还能从那笑中琢磨出一丝从前纨绔时候的不吝之色,这令秦卢更加放松了起来。
接下来,两人又商议了些事关临州的事宜,到了时候,便相携去了花厅,就着黄昏的云霞吃了宴。
席间请了州府的其他府官,觥筹交错中,恭维声不断。
众人只见小侯爷似脱下了那层伪装得正经的皮,又恢复了刚来之时那副大纨绔的模样。见此,平素善于花天酒地的,便又升起了些别样的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