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边关纪事(130)
是的,他们口中耀武扬威的主角,便是赤火大营了。
因而落在战局上,便尤为明显,不光是各方拉锯,四营逮着机会变合纵连横,追着赤火营打。
赤火逐渐品出味儿来,也不甘示弱,到处联盟合攻,见机行事,时而联盟,时而敌对,好好一场大比,愣是被五个大大营玩出了一桩桩阴谋阳谋。
赤火营用六合阵,玄水营便牺牲些兵将来冲破那阵;褐土猛攻,青金便用大雁回阵合围包饺子;紫木稳扎稳打,光防守不攻击,也被回过神来的其他营合力强攻……
总之整个校场斗得如火如荼,有人不断因“阵亡”下场,有人绞尽脑汁领着自家的兵不断变幻阵型,各个充满斗志,同袍与同袍之间更是合作无间、默契十足。
赵婉趴在高台一侧的栏杆上,却将目光投像了校场边上分散于各个方位忙忙碌碌的白色外袍之人。
那正是从医护学院调来“实习”一日的医学生们。
因着赵婉怕里头有熟面孔能认出自己,便也没有亲身前去观察指导,只这么远远地瞧着,倒也觉得这些学子们还算像模像样。
年轻人们各个儿穿着干净的白裳、又戴着白布口罩,头发利落地高高竖起,乍一看,真像现代时候在医院来回奔忙的白衣天使们。
学子们今日也不轻松,军事训练,尤其是这种大规模演习,自然是源源不断有人受些小伤的。
重伤倒是几乎没有,毕竟虽然不同阵营,却到底是同袍,兵丁们也不会下死手。
可光就是这些皮肉伤、跌打损伤,也足够学子们忙翻天了,毕竟参与大比的兵丁那么多,他们医学生却只有两个班!
酒精、纱布、跌打伤药、蒸馏过的白水……一箱箱带来的医疗用品在肉眼可见地快速消耗着,学子们也转来转去满头是汗。
一部分兵丁被酒精刺激得嗷嗷大叫,而有一部分,却在此时尽显硬汉姿态,细细观察,还能见着这些年轻的小兵们晒得黝黑的面色,不经意间便透出一点不自然的红晕来。
赵婉离得远,却也见着台下不远处几个兵丁便扭扭捏捏,紧紧捂着自己的衣裳不让大夫们瞧伤口。
程小丁便是靠近高台的“阵亡”伤兵们中最为扭捏的一个。
年纪不过十八九的兵丁,适才在“战场”上被敌方用矛上的木尖狠狠捅了一下,腰腹处正疼得要命,此刻却死死捏着军服下摆,不肯让人掀开。
他及边上几个同袍都已看出来,这两位蒙着面,直直上前问伤在哪儿,然后要掀开他们衣裳的大夫,都是女娘!
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怎能让女娘掀开自己的衣裳摸来摸去、捏来捏去的!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在这一组的正是柳枝与金花两人,见这几个兵都不配合,两人对视一眼,便眉毛一竖,厉声道:“若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你受了伤,难道也要因着我们是女娘,而拒绝医治?不要命了?”
程小丁年纪小小便入了军伍,这辈子就没见过几个女娘,这么厉害泼辣的女娘则更是没有接触过了,闻言他低下头,讷讷地说道:“可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金花拿着一瓶伤药,冷哼一声,讽刺道:“生死面前,还有心思顾忌男女之别呢,我看你也别当兵了,去做个老学究罢。”
她狠狠瞪了眼程小丁,转向旁边另一个兵丁:“你呢?也不愿露出伤口?让我们女娘医治?”
她将重音落在“女娘”二字上,让人即便是看不见口罩下的表情,也能猜出她定然勾着嘴角,满是嘲讽。
那兵丁被她这么严肃又冷然地一问,吓得打了个哆嗦,忙磕磕巴巴道:“治、治的。”
金花冷声道:“那还不掀起你的衣裳,让我等看看伤?”
见那兵丁犹犹豫豫,她又加了剂重药:“放心,我们虽是女娘,却也对你们的皮肉无甚兴趣,还不如一只小鼠来得令我们有兴致呢。”
她们如今跟着先生们,已经从传统医学,学到了崭新的领域,光是解剖小鼠,与同窗们便不知解了多少只。
如今再看这些军汉,各个儿都面无表情,只当人家是一只大型的小鼠。
几个兵丁一听,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舒适,却也无话可驳,只讪讪地开始配合着露出自己的伤口。
各处的医学生们忙中却不乱,皆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色伤口,若遇着有脱臼之人,还能利利索索地给人正了骨头,当真是临危不乱,表现得十分优异。
那些女班的医学生,更是憋足了劲儿,要在此次“实习”中验证自己的能力,让世人知晓,她们女娘干起活来,无论是轻活重活还是灵巧活儿,都一点也不逊色。
一人干不动的,她们便两两合作,总归效率是不输于男班的。
而男班的医学生心底也不愿被女娘们比下区,便愈发地卖力干起活来,生怕得了个不如女伴的评价。
一时之间,场边白袍学子们如蝶穿梭,叫人再无暇去分什么男医女医了。
赵婉在台上见着这副景象,也感到十分欣慰,这都是她学院里出来的学子,都是这个世界未来大好的医学苗子。
从今日的表现来看,这些人都没有让她失望。
想来学院的先生们着实花费了精力,也不枉他们这些人积极筹款,从不在衣食住学上亏待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