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安(15)
芍红神情微变,小声道:“主母不能生。”
“不能生?”
“主母入门已有五年,却迟迟未孕。”芍红越说越小心:“温娘子刚来王府时,其实是怀了的,不知怎么的,太医用错了安胎药,最后落了,据说再难受孕。”
冷云枝惊异,对上芍红间溜转的眼神,心里有了答案。
“王爷没追究?”
芍红摇头:“打发走了太医而已,不过,王爷大抵也没有那么想要子嗣。”
“王爷不想要?”
“若是急迫,后院自然不会只绽三两枝。”芍红继续:“王爷甚至未曾临幸过侧妃。”
此话一出,冷云枝莫名就联想起了方才那位娘子。
“王爷位极人臣,顾虑很多罢。”
“娘子聪慧!”芍红眼底一亮:“虽说王爷与陛下交情匪浅,可到底是手握大权的重臣,伴君如伴虎,王爷又娶了丞相之女为妃,若是真诞下后嗣,陛下可不见得会高兴。”
“若是姑娘您生的,可就不一样了。”
“你知我身份?”
芍红红了脸:“方才偷偷听见了,所以故意在廊檐拖延着,想遇上姑娘。”
两个人走过曲廊,轻柔的夜风吹过荷花池,裹着清香滤过冰裂窗棂飘来,撩动冷云枝的鬓发。
“你是有何意图?”
芍红坦言:“若来日嬷嬷给娘子安排贴身丫鬟,奴婢希望娘子能选奴婢。奴婢虽然不是在府上待的最久的下人,却早已摸透了各位主子的脾性,倘若姑娘选奴婢,奴婢定能护娘子在这王府立足。”
冷云枝借着烛火,看见了她眼里的希冀。
可惜了,她要让芍红失望了,她不是来给萧王作妾的。
不过内幕不宜外露,冷云枝也只得干笑着应下:“若是问起,我定选你。”
芍红大喜:“奴婢懂些医术,来日定助娘子早日怀上。”
二人聊着聊着,便到了宝华轩。
王府内即便是空闲着的院子,也会有下人来打理,所以几乎不用怎么打扫,芍红给她铺好了床褥,又去端来晚膳。
冷云枝饿得前胸贴后背,舀过鸡丝银耳汤羹,又连夹三块肉肠,入口的桂子米粥香糯可口,这卓越的厨艺,竟让冷云枝生出了想长住的念头。
见芍红笑吟吟地盯着她,冷云枝咽下嘴里的虾泥丸,刚要问,芍红自个儿开了口。
“娘子长的真水灵,难怪王爷愿意把娘子带入府中,奴婢瞧着也欢喜得紧。”
舌尖轻舔唇角,橘黄的烛火在那张清水芙蓉脸上映落光华,冷云枝回笑着,但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因何来到王府,也知她有求于自己,所以在此奉承,京州多美女,她冷云枝这点底还是有的。
“娘子约莫刚及笄罢?”
“我已是桃李年华。”
“那也是年轻着哩,王妃与王爷同岁,已是二十又五,人老珠黄,同娘子比不得的。王爷刚把您带回来,还在兴头上,姑娘稍加把握,多露露脸,怀上是早晚的事。”
冷云枝握筷的指尖微顿,只觉得她这话就颇为过分,虽说她对王妃的印象也不甚好,但年华流逝,这是难以左右的。倘若来日她老去,自然也不愿听见旁人将她与年轻貌美的女子作比。
冷云枝习惯了沉默,不管内心如何想,都不爱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应着,不再多言。
五
一路上舟车劳顿,冷云枝贴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她睡得沉,外头的人敲了好半晌门,冷云枝才迷迷糊糊坐起身来。
“何事啊?”
外头的人好不耐烦:“云娘子,辰时了,我家王妃都等您大半个时辰了。”
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冷云枝忙不连跌穿上衣裳,打开门扉,就见小莲没好气地打量她。
大抵是狗仗人势,就连身边的下人都不给她好脸色看。
“既是刚入门,自然得给王妃请早安茶,云娘子莫不是连这点规矩都不知罢?”
冷云枝拘谨地拢着手:“知道的,我这一路来......”
“云娘子不必与我这个下人多言,随婢子去王妃跟前问罪便是。”
胸口仿佛压了块石头,沉闷闷的,在她们的催促下,冷云枝也不敢多加耽搁,随手绾了个发便匆匆往正厅走。
正厅内的气氛压抑凝滞,冷云枝小步入内,瞥了眼两侧的妾室,一个幸灾乐祸,一个看不出神情,目光最终回到高座上的谢霜伊身上,吸了口气端过茶,恭恭敬敬地奉上:“妾身给王妃请安。”
然而谢霜伊罔若未闻,继续把玩着指尖的景泰宝石护甲。
不知过了多久,冷云枝举高的手臂有些托不住了,轻微晃荡着。
谢霜伊垂眸,眼神冰冷:“你可知如今是什么时辰?”
“回王妃的话,妾身奔波数日,实在过于困顿,无人提醒,不小心误了时辰,还望王妃责罚。”
“你的意思是,怪本王妃没给你安排个下人伺候着?”
“妾身绝无忤逆之意。”
春水凝脂般的娇容倾靠而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戴着护甲,轻轻挑起冷云枝的下巴。
冷云枝喉咙一滚,卷翘浓密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见她捏起茶盖,刮了刮茶沫,随即握住盏身。
手上一松,冷云枝也跟着松了口气:“多谢王妃体......”
她话未说完,温茶泼了满面。
“你以为本王妃会轻饶于你?”谢霜伊睨着跪在地上的冷云枝,四合如意云纹翘头履踩在她手边:“既不懂规矩,那本王妃便教你规矩。来人,拉她去殿前跪着,本王妃什么时候消气了,再什么时候放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