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离线(215)
他一步一步后退,却在身后看到了棺椁旁边的男子,那么幽暗的潭底,他长长的头发因为流水飘着,一只手搭在棺椁上,额头有红色的印子,一层层沥色光在棺椁上,引得棺椁震颤。
难怪刚才不见人,这人居然早就来到了水下。可是狐貍水下开不了口,什么都问不了。
火麒麟只觉得真绝啊,许敬壤都是有些时日才找到棺椁的,一路穿通了水下的障碍,竟然给僵丧的畅通无阻做了嫁衣。
它方才察觉许敬壤的想法,“你别看尸体就上头了,他可不好炼化……”
可是棺椁突然浮现出紫气,许敬壤后退一步,也睁开了眼睛,这确实不是短时间能炼化的,“怎么这么顽强?”
“又是天子紫气……”
在狐貍睁了大眼,紫气震开了棺椁,一个身穿盔甲的苍老身影慢慢浮现。也睁开了眼睛,昔日军威犹在,三军只听岑安一人号令,如此功高震主,如此不朽的传说。
狐貍,灰衣人同时:“白离将军!”
“这是先王的盔甲。”那位王上曾君临兵前,问鼎中原。也是为岺国奠定了基础,而他的盔甲,居然由皇帝陛下赐给白离老将军陪同下葬。
这么多年肉身不腐,天子紫气居然来源于那件盔甲。
本来只在回忆中见此人,比僵尸还先跪的是小灰,他擦了擦眼中夺眶而出的眼泪,哪怕早就随着水流消失不见,心里默念,“将军,好久不见了,虽然我只是你军中一名小兵,但是我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他身后的僵尸被老将军的气势,已经吓得畏畏缩缩,金紫色的光波急之处。僵尸跪地了,犹如当年被活埋的样子,皮壤沉土,白骨一寸一寸化开。
狐貍当然还记得掏出镜子,给苏付看,先前的僵尸还是越了这里,去到了沙地。
苏付也扛起了大刀,正在厮杀,可是看到白离出现的一瞬间,也泪流满面。“叔伯!”
狐貍心中默念,“对不住了,老将军!”他从白离手中取出了一枚棋子。
百离最后一击僵尸,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盔甲逐渐解体,就看到那群鳛鱼游来,狐貍一时做不出判断,等回过神。
时光好像从没有这么漫长,白离的肉身已经被鱼类冲刷分食,那么强悍的人,死于君王赐死,死于……鱼类分食。
而随着肉身的消失,水中留下了另一颗黑子,
狐貍,“……”怎么还有一颗。
那颗黑子就被许敬壤拿下。他的眼神似轻嘲,然后随手捏碎了棋子。
狐貍瞪大了眼睛,这人走的什么路线,给他毁了,他怎么交代?
他手中那颗白棋,也不可控制的游向许敬壤,出现在他手中,他也捏碎。
狐貍也碎了,那颗心在水中彻底凌乱,突然被捏碎的黑白,粉碎相交,棋子后知后觉形成一股旋风,他看到了能直接传通沙地的能源所在。
那颗心又回来了,幸好幸好捏碎的不是传说中的沙妖旗,他还以为在百离老将军手中的就是沙妖旗的化形呢,他就说旗子怎么会是棋子呢?
这壬水之河,十年诞生一枚棋子,得之可随意传送点,棋子被灰袍人用的差不多了,没想到白离手中居然就还藏有两颗。
看来当初打仗能做到快速撤兵,支援就是因为这个。
火麒麟,“我们终于找到了,不走吗?”
许敬壤重新上岸,“带上她一起。”
“你不用这么着急啊,她肯定没事,地龙剩下精魄被催化,能撑一会。”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游上去的鱼,对吐露两个字,“废物。”
火麒麟,“……”
狐貍,“……”
又被骂了自己。
时间如此漫长,灰衣人从来都没有这么彷徨过,他终于大喊了出来,“将军!”
可是水流盖住了他一切哭喊,这一刻无声又绝望,这鱼是自己放出来的啊!
鱼吃了白离的肉身。
小灰从没想过自己还能看到白离,他不能原谅自己,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他平冤啊!
当日听闻白离死讯的时候,他还只是军中一无名小卒,幻想着有一日能和白离将军一样威名震四戎。
那么传奇的一个人物,甚至一生没有败绩。
每出征他的部下都会遥望马上之人,心怀崇拜,只因跟着他,生死皆是希望。
那是最后一站,年迈的将军,乘高头战马,重抚繁弱弓,旌旗蔽空下。他好像已经不再年轻了,却要为国家战斗到最后一刻,拿下最后一块不属于“岑”的土地。
可路过昔楚时,江面忽有歌声而至,“日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这正是圣人怀才不遇的诉求,“我周游天地,求的是君臣同心,匡扶社稷。”
白离的马似乎停顿了那么一瞬间,继续前进,这场战斗,大获全胜。
以地最高山,乃天下之最,他一人抛弃军队,一如少时登风而谍马,立下壮言。“普天之下,莫非我岺。”
如今心愿以成,他大笑了很久,心愿达成之际,忽反顾而涕,看了脚下江山不再留恋。
以国春天炮火连天,他折了一只待生的春芽,凯旋回朝。
无数人盼啊盼啊,等着他回来,他也盼啊盼啊,盼他晚年终封侯,裁岺史篇。
却只等来他的死期,恃功欲反,无视君恩。杀孽过重,天地不容。
跟随数年的部下为岑安君申冤平反。都不得以,被作反臣,诛之。
甚至那十三皇子旁边的太监还说:“那老皇帝太恨他了,嫌他杀孽过重,影响国运,远葬在那破旧的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