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门关之如木知(38)+番外
师姐们都很羡慕她,低声打趣着。
阿黎脸上不显,心里却很高兴。未来的丈夫虽则看起来话少了些,但好歹没丢她的脸。
她还是半懂不懂的年纪,既然算是认了个这个“丈夫”,干脆趁着家丁送饭的时候一同过去,光明正大向他介绍自己。
玉家兴正靠在窗前读书,见到她来,一瞬的诧异后迅速明白了她的来意。
阿黎落落大方:“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就好。等雨停了,我带你去逛青皮林。”
言语间,玻璃樽里含苞的茉莉花蕾缓缓绽开,淡淡的香气溢在雨雾里。
花随意动,她竟有这样的本领。
玉家兴缓缓起身,定定看着她。
满室茉莉飘香,少年自始至终站得笔直,一身气度比她后院的那棵青杨还要挺拔。
阿黎终于忍不住流露出少女的羞涩:“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客气。”
玉家败落,想必现在处处捉襟见肘。他身上穿着旧衣,打眼就知并不宽裕。
玉家兴沉了目光:“不必。”
她连忙解释:“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他却将书放在桌上:“可我,确实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曾家垄断川西木材,财大气粗。玉家盛欲重振海城军,最需要的就是钱。
千里迢迢来此商讨婚事,不就是为了给他们两人的婚事定个数字?这是曾家在卖女儿,还是玉家在卖儿子?
少年玉家兴心里,一半是家道中落尝尽冷暖的悲凉;一半是看到阿黎懵懂无知的无奈。
他闭眼又睁开,深深吸一口气:“你今日见我,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做一个三从四德体贴入微的未婚妻。你有没有想过,你并不一定要嫁给我呢?”
“初次见面,你就喜欢我吗?”他凝视她半晌,“你还是个孩子,现下我也...并不喜欢你。”
阿黎脸一阵白一阵红。她天资高,性子活,一向是曾老祖最宠爱的小弟子,哪里被人家当面这样瞧不起过。满脑子嗡嗡都是玉家兴那一句“我并不喜欢你”,她再不愿在他面前站着,转身冲出了房间。
案桌上的那枝茉莉被她衣袖带到了地上,白色的花苞被踩在脚下,零落成泥。
晚上曾老祖设宴,阿黎躲在房间里怎么也不愿意露面,大师兄只好对师父说她生了病。
曾老祖饭也不吃了,亲自来看她。玉家兴被哥哥押着,也跟着一起过来,像头沉默的倔驴,在旁边看着曾老祖如何哄着她吃药。
曾家如何重视阿黎,玉家两兄弟看得清清楚楚。
阿黎只觉得丢脸,灌了一肚子苦药埋在被子里装睡,听着没动静爬出来,被守在床边的玉家兴吓了一跳。
“你还没走啊?”她垮着小脸。
玉家兴点点头:“我哥哥让我来给你道歉。可我并不觉得有错。”
她别开脸,孩子似的:“不稀罕你道歉。”
他叹息:“玉家需要东山再起,我们两家又是世代姻亲。你我结婚,曾家可得海城玉家的助力,玉家可得曾家的大笔嫁妆。玉家和曾家都有所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呢?”
她像是有点懂了,好奇地问他:“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他一愣,摇头。
阿黎眨巴眼睛,拍手道:“那不就得了。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曾家喜欢玉家,玉家喜欢曾家,那不是大家都开心?”
这么孩子气!
玉家兴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想了想:“我嫂嫂曾留过洋,在香港读过女校,在上海做过护士,她见过世面,也认识过很多人。”
“浮尘俗世,瞬息万变。她见过了世界,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遇见我哥哥时便不会后悔。”
“漫漫一生,也许你我都各有追求。你未必爱我,我也未必爱你。我既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日后我娶妻,便一定要娶个像我嫂嫂这样,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人。”
她年岁尚小,又长在川西,心思单纯。要听懂他这番话,实在是强人所难。
玉家兴叹口气,站起身朝房外走,衣襟却被阿黎拽住。
他一愣,看向她。
她却格外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海清河晏,我要天下太平,要哥哥嫂嫂得偿所愿,重振海城玉家的雄威。”玉家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眼中光芒点点,隐含笑意,像细碎的星光,“还想要你能听懂我这番话,别像个没长大的乡下傻丫头。”
她自尊心强,心里不服气,知道人家嫌弃她是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可她真的将玉家兴的话记在了心里。
青皮林绵延百里,山那边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花开花落朝荣夕灭,世事白云苍狗,若从没有经历过,又算不算真正活过?
阿黎开始好奇。
她还暗暗下了决心,如果曾老祖再在玉家盛面前提起她们的婚事,她要大声说“我不嫁”,先拒绝他,好找回这次丢了的面子。
但是,曾老祖再也没有提起过她和玉家兴之间的婚事。
即便是那个时候还很单纯的阿黎,也感受到了玉家盛和曾老祖之间蠢蠢欲动的暗流。
玉家盛临走之前,和曾老祖爆发了一场大吵。
那时已是五月正中,青皮林中千树花放。院中茉莉雪白,伴随着磅礴的香气。玉家兴站在树下,神情淡漠。
阿黎本想转身离去,但捺不住好奇性子,雷公藤甩出去,扒在树梢上对他喊:“你在干什么?”
玉家兴抬头,看见她在簇叶之间若隐若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