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亲(151)
若依夏停云先前设想,叫如意和赵楚河和离,自然会伤及太后利益,但是那又如何呢?
赵楚河又不是娶不到妻子,不过是被笑话几日,名声难听些,难道赵泽沛当真为此和孟太后翻脸吗?
可是若赵楚河死了就不同了!
赵家失了唯一的儿子,楚县芝这个护军中尉也不会袖手旁观,就连孙家和那些世家大族,不也开始逼迫孟太后了吗?
此时有心之人再借读书人之口,将此事公之于众,叫孟太后失了民心,那些来赴考的哪个不是满腹经纶,将来不管为谁所用,入了朝堂,都不会再依附于孟太后。
若是孟太后能舍了如意公主便罢了,若是她执意回护,那便是和天下人离心,那赵泽沛就算不敢杀入朝堂,难道此后还会对孟太后言听计从吗?
此时隆庆帝一反常态,和孟太后撕破脸皮,更要大义灭亲处置了如意,不仅收服了赵泽沛这样的旧臣,更是赢得天下臣民之心。
卫时雨吸了口冷气,还能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当然是隆庆帝!
也只有他跟如意说赐婚之事,这位公主才会深信不疑。
或许从很多年前开始,这位陛下对如意公主的拳拳爱护之情就是装出来的,他和孟太后,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将如意娇纵得无法无天,一朝闯下祸事,成了他斗倒太后的一把利刃。
至于死了个赵楚河,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卫时雨相信,在这位少年帝王心里,他从来没有给赵楚河留过生路,只有他死了,后面的一切方可成行。
最可怕的是,隆庆帝做这些事情,没有叫夏停云知晓,更不曾知会过皇后。
帝王心术,当真是这天下最难揣测的。
卫时雨回到府中,只觉头痛,她叮嘱人不许打扰,自去歇息了。
她已给小河请了个教书先生,就在卫府教她,因此秋林苑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风吹窗子的声音。
躺了半个时辰,小鹿来叫她用饭,“小公爷走前说了,姑娘不必等他回来。”
自赵楚河死后,夏停云几乎日日都去宫中,两个人甚至不曾好好说过话,今日才说了几句,又被皇后叫到宫中去。
用过饭,卫时雨便在灯下沉思,是不是要将这些事说给夏停云听。
“姑娘。”晴红捧着个账簿进来,“这是上月的账目,您瞧瞧吧。”
卫时雨哪有闲心看账,只道:“你和无恙姐姐看过就好,我头痛,不想看。”
“我给姑娘揉揉吧。”
晴红放下账簿,在她头上轻轻按揉。
幸好近日府中尚算安稳,没有出什么岔子,否则卫时雨只怕连怀远堂也去不成了。
想到怀远堂,便又想到楚氏父女,楚灵已然没有大碍,那楚县芝一直恼怒夏停云,旁的人都在参奏公主,偏生他要抓着夏停云不放,奏折已然上了好几本。
“算了,不想了,我睡了。”
卫时雨让晴红自去歇息,洗漱过便躺到了榻上去。
她睡得不好,仿佛半夜有人躺在她身旁,推了推,却没推走。
第二日醒来,果然见夏停云正在那里穿衣。
“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夏停云道:“昨日赵泽沛拿着长剑上殿,说要么杀了公主,要么他自刎于朝堂。”
“后来怎样?”
“还能怎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难道当真叫他伤了太后或者自个儿抹了脖子,自然是被拉开劝走了。”
不知怎的,卫时雨突然记起了死在朝堂上的孙敏宁。
“事情闹了这么久,怎么今日这位赵大人突然发疯?”
“赵老夫人昨日过世了!”
尘埃落定
说话间金彩进来伺候夏停云穿戴妥当,眼见他要走,卫时雨几次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同我说?”夏停云摆手,吩咐下人都出去。
卫时雨坐在床榻边上,低眉沉思,“赵老夫人也死了,再拖下去,还不知怎样?”
夏停云叹道:“公主毕竟是君,赵家手里又无铁证,虽然闹得如今这地步,太后若不肯就范,他们也没法子。”
卫时雨想了想,先说了皇后有孕一事。
果然夏停云大喜,“陛下有后,皇后嫂嫂也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卫时雨又把她心中猜疑一一说了,夏停云听了沉默半晌,“此事我也想到了。”
“嗯?”这倒是出乎卫时雨意料,不过转回来想想也是,夏停云绝顶聪明,又长期混迹于官场,她都能想到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她。
“人已死了,懊恼也无用处,倒不如。”
卫时雨抢道:“倒不如便宜了陛下,好和太后争权。”
夏停云不答。
卫时雨又问:“若是你早知有今日,是否还愿跟着陛下演戏,去逼死赵家老小?”
夏停云依旧不答,叹了口气走了。
卫时雨呆呆坐在那里,又来问自己,若是早知会害死大泉小月,她是否还要跟着夏停云唱戏?
戏台子搭了起来,只要锣鼓不停,戏总要唱下去。
早朝之上,孟太后落泪,只说如意公主疯了,还要给你们顶命去吗?
孙太傅看向隆庆帝,“陛下,太后此言当真?”
隆庆帝怃然叹道:“正是,本就一直病着,今早已不识人了。”
孙太傅和赵拂互相对视,他们不过是要坐山观虎斗,可不想担上逼死公主的罪名。
百官也小声议论起来,疯了?这倒是个好借口。
赵泽沛却道:“太后,臣请和公主对质。”
孟太后怒道:“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