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亲(26)
夏朝成亲之前,男女是可相看的,往往是隔着帘子偷偷看一眼。若相中了,便去问名纳吉下聘,若看不中便各自安好。
望月楼内设有雅间,都在三楼,素日里便十分安静。
达官贵人们若有要事相商的,总是喜欢来此处,不过要提前来定。
但七月初十这天的位子,却是谁也没有订到。
清晨时分,天气还不算太热,酒楼里人也不多,昌乐王一早就在楼下饮酒,对着三楼望洋兴叹。
伙计们还是如往日般殷勤,但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正感慨间,忽见一妇人带着个年轻郎君去了楼上,昌乐王当即勃然大怒,喊了掌事的来问罪。
掌事的急匆匆赶来,低眉俯首的告罪。
昌乐王听了许久才明白是有人来相看夫婿,他虽是王爷,却也是个雅人,道一声有趣,便不再追究。
三楼上,那上官娘子带人入内后便退了出来。
这郎君也是个经商的,做香粉生意,今年十八,尚未娶妻,和卫时雨也勉强算个门当户对。
卫时雨到底还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梳着双环髻,戴着鎏金银花树钗,画着桃花妆,着碧落色窄袖衫,下穿石榴花纹样水红齐胸襦裙,外罩彩绘披帛,她手上拿着柄团扇,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屏风后,仔仔细细的看了这魏郎君两眼。
魏郎君穿戴的极是齐整,身上熏香袭人,长的就一般的很了。
那魏郎君行了个礼,便问道:“可否一观姑娘芳容?”
卫时雨上前两步,侧着身子回礼,团扇半遮,露了露脸,回礼道:“魏郎君好。”
这个礼节看似简单,昨日她可是被几位姨娘摁着学了整宿,因此也算流畅。
那魏郎君一见卫时雨容貌,哎呀一声,激动上前道:“姑娘真乃国色啊,小生这里,这里。”
他满面红光,两只手张着,似乎就要拉着卫时雨入洞房了。
果然听这魏郎君续道:“我这就回家禀明父亲来送聘礼,不知今晚可否,哎呀,国色,国色!”
卫时雨虽不至于吓到,倒也着实吃惊,难道古代这么奔放吗?
正自想着,身后的薛姨娘已然起身喝道:“登徒浪子!还不退下!”
那魏郎君愣了愣,也知自己失了礼数,忙往后退了几步,歉然道:“小生失礼了,失礼了。”
卫时雨拍了拍胸口,若是各个如此,她可真是招架不住。
待那魏郎君出门后,上官娘子进来问道:“姑娘可愿意?”
卫时雨摇了摇头,上官娘子亦未多言,便即退下,不一时又领了位赵郎君进来。
一番相看下来,卫时雨不免大摇其头。
上辈子她是相过亲的,原来不止现代,古代也有许多奇葩。
郎君们要么觊觎卫时雨美色,要么看上了卫府家财,还有那看中卫时雨医术,想要来切磋偷师的。
更有个闲散诗人,一心要饱览大好河山,询问卫时雨是否要跟他浪迹天涯。
苍天,若不是为了那纸婚约免罪,卫时雨才不会坐在这里干受罪,谁会和你没名没分的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
古代的旅游可不像现代那般舒服,荒山野岭的,喂了老虎才冤枉。
因此卫时雨回道:“父母在,不远游。”
那诗人冷哼一声,“红尘俗人!”
径自拂袖去了。
卫时雨转身去看姨娘们,她们正乐不可支的小声议论。
行吧,自己亲爹休弃了这些姨娘,今时今日,总算报复在自己身上了。
正自叹气,又进来了位宋郎君,文质彬彬,举止有度,据说是位秀才。
卫时雨端正了身子,暗想,好了,总算来了位正经人!
宋家郎君
问过礼后,那宋郎君手上一振,折扇轻挥,侃侃而谈。
“卫姑娘,我三岁开蒙,寒窗苦读多年,如今已是秀才之身。”
“不过幼年家贫,有赖老母操持,若是你我成亲,需得每日端茶在侧,恭敬伺候。”
卫时雨皱了皱眉,她自然知晓古代做媳妇的难处,因此曾和上官娘子说道,如有那高堂不在的,尽管请来。
只是古人婚育都早,来相看的男子都不过二十,大都父母健在。
因此卫时雨虽叹息,并未言语。
宋郎君继续道:“我虽不才,然有凌云之志,将来必居庙堂之高,后院诸事,需有主母打理。”
“成亲后,姑娘不可再抛头露面,不得再行医,女子嘛,自然是要三从四德、出嫁从夫的。”
卫时雨咬紧了牙。
“自然,我知晓姑娘乃是商贾之家,自小无教,也不识字,我不嫌弃便是。”
“我身旁自有红袖添香之人,为人妻者,当大度宽容,我那外室已有了身孕,成亲后,也要你费心照料。”
“至于嫁妆和聘礼么。”
“砰!”的一声巨响。
立在堂中的紫檀边座雕花嵌百鸟朝凤图屏风应声倒地!
卫时雨忍无可忍,一脚踢倒了屏风,她两步上前,左手叉腰,右手拿团扇指着宋郎君道:“给老娘闭嘴!”
宋郎君从善如流,立时住嘴,他怔怔立在那里,似是被卫时雨的“泼妇”行径给吓到了。
“你说谁不识字?你见过哪个郎中不识字就敢行医?我看你满腹诗书,才真是污了读书人的名声。”
“才得了功名,就如此倨傲嚣张,读书人才该以你为耻。”
“老娘是疯了吗,要嫁给你这种二傻子!伺候你、伺候你老母、还要伺候你外面的小娘子,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你也配!”
宋郎君总算被骂醒了,折扇一摔,怒道:“如此混癞泼妇,我看满京城谁也不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