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毫不手软(6)
纪王老鼠见了猫似的,惶惶下跪,连连磕头:“父皇,儿子冤枉。田粱那畜生粗鲁,急于办案竟误伤长陵妹妹。好妹妹,王兄给你赔不是,回头绑了他到公主府门前负荆请罪。”
裴炜萤眼眶已经填满泪水,将坠不坠,宛如牡丹含露楚楚可怜。
她捏着手帕羞愤低泣,露出皓白手腕上半截雪白纱布,隐隐渗出绯红,“纪王兄还嫌妹妹的颜面没有丢尽,要满城的人看我的笑话?”
皇帝看向纪王,已是不耐至极。
纪王见她拒不下台阶,一时脑热,也死磕到底,“非田粱一人之错。他秉公办事,是长陵妹妹仗势欺人,以公主府令牌要挟,拒不配合。”
裴炜萤面露惊诧,双眸笼着薄雾,见皇帝沉吟不语,继续装可怜:
“王兄这是何意?我和王兄都是父皇的子女,仰仗的自然都是父皇的势力。可惜我一介女流,困于深闺,不能为父皇分忧。难道意味着我敢辜负父皇养育之恩,包藏祸心危害朝廷?”
“王兄太过针对我!”
“难道王兄还在怀疑我非亲生!”
皇帝对纪王又爱又恨,论骁勇赤忱诸多子女无人可及,只是行事鲁莽,心眼也极小,抓到别人一点错处便要置于死地。
也该有人治一治他。
徐从绎端坐下首,姿容舒朗,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如同隔着云端看攀咬厮杀的神佛,等这场冗长的戏谢幕。
眼看裴炜萤占领上风,纪王一时语塞,攀扯隔岸观火的他。
“徐节使,你也在长陵院中,可否说说当时情形?”
皇帝好奇看向他。
裴炜萤绞着手帕,目光定定。
入殿时,高平便向她透露,他已向皇帝暗示心有所属,委婉拒婚,轻轻掀过太子妃中宫哭诉的忤逆之举。
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她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他爱慕她。可一旦他表现出任何偏袒,她那好父皇便有理由曲解他,顺理成章再次为他赐婚。
太子妃的话也不无道理,她迟早都要另择驸马。
此番若能嫁给他,一来得了太子夫妻亏欠,二来了却重华伤心事,三来解鸿影阁燃眉之急,助她早日查明父母死因。
崔晏死后,她每月收到一封匿名信件,详细记载她幼时身为济安周氏女的起居日常,从此噩梦缠身。
世上还有人知晓她刻意隐瞒的身世,一封封信如悬在头顶的利刃。
徐从绎淡淡开口:“徐某所见,只是田副统领无令擅闯,刀口向着公主。”
纪王脸色铁青,听到下文更是气得煞白。
“既是捉拿罪犯,应封锁人员进出,有序搜查,而非径直闯入公主闺房。”
裴炜萤转过身,尖细的指甲锋利如刀,掐得伤口刺痛入骨,哭得伤心欲绝:“我真是不活了,原来王兄记恨我不愿嫁田粱,想出这等法子作贱我。”
纪王如闻惊雷,看着裴炜萤抖个不停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皇帝怒瞪不争气的纪王,呵呵冷笑道:“你整日跟着庆王厮混,帮他对付太子,禁军被你管得那是乌烟瘴气。朕看啊,你是许久不上战场,连军纪王法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既然上蹿下跳想让长陵和亲,口口声声送她去西秦当皇后,不如这份福气给你女儿,替长陵嫁去西秦。”
纪王哽咽伏地哀求,结结巴巴认错,忙不迭直磕头。
裴炜萤松了一口气。
可不知是不是她过于紧张,总觉得徐从绎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似是多情,似是柔情,更似是深情。
她疑心他真对她一见钟情了,一抬手手臂雪白,耀目莹润,摸向茶盏躲开他。可热茶冷却,杯壁却滚烫,她又不好扔下,硬着头皮抿一口。
热气熏得鼻尖绯红,面若桃李,耳垂都烫红了。
皇帝看清他们眉来眼去,随手抓起笔海里的狼毫,桌上镇纸,珊瑚笔架,统统朝纪王身上砸去。
“朕要管教儿子。长陵,送徐节使一道出宫去。”
天边一道柔和的光投下,落在湖水蓝色百褶裙边,行动欢快,恰如湖面微波荡漾。
“多谢徐节使出手相救,仗义陈词。”
裴炜萤走出大殿,神色有些不自然,可落落大方,姿仪妥帖,仿佛那日咄咄逼人气焰嚣张的另有其人。
徐从绎瞧见她带笑的脸,移开了视线,道:“公主所求皆所愿,千万别后悔。”
净光寺供奉河东周将军的牌位,他供奉上香,正待离去,却被一小沙弥引去禅院,说是山匪寻衅闹事。
一去方知落入她织就的网,既然她肯嫁,他不妨娶回去。
裴炜萤目光流连在他脸上,见他剑眉入鬓,凤眸威仪,神仪明秀,宛如玉山照人,生就一张招惹风月的脸,心里怀疑他一双看石头都深情的眼睛,多半是她想多了。
徐从绎见她欲言又止,有些迟疑,正待斟酌开口询问她在皇室处境,忽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萤儿姑姑,我回来了。”
第 4 章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锦衣玉冠少年郎,径直朝裴炜萤跑来。
深宫重地,且是皇帝殿前,行为如此跳脱,只能是太孙裴敏言。
徐从绎和他目光对视,暗暗发笑。
裴敏言沉下步伐走来,裴炜萤注意到他看向徐从绎的目光竟有些警惕,看来他知道他与重华作废的婚事了。
“徐某见过太孙殿下。”
裴敏言浅笑回礼,不着痕迹吹捧两句,便要去裴炜萤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拦下。
徐从绎不去瞧裴敏言难看且迷茫的脸色,只是垂眸看她,似是在催促她开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