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毫不手软(95)
恍惚之间,有人在呼喊她,她吃力地转身。
是鹤云,她步履匆忙,急急喘着气,袖口衣摆灰尘扑扑。
裴炜萤胡乱跳动的心缓缓安定,她迎上去,像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扣住鹤云的手。
“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她用力摩挲她的掌心,切实感受到她在自己身边。
回到营帐中,徐从绎已经离开,他睡了没一会,恢复体力便到钱偲那里商量战策。
裴炜萤坐下,眼神空洞饮下茶水,一字一句消化吴钦所说的话,身体僵直。
鹤云咬紧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裴炜萤刚刚回暖的身子霎时间冻住,心头滑过不好的预感,艰涩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鹤云嗓音沙哑,从胸怀中取出信件,交到她手上。
“东西二川叛乱已经平定。”
裴炜萤看不进去半个字,命她继续说。
鹤云深吸一口气,“雷振在与河东军交战中,扣押纪王为质,败退西川后与纪王厮杀,田粱前去营救,最后却无一人存活。”
“河东将领苏怀是陈岳旧部,如今得东西二川军民拥戴,被推举为新任节度副使,驸马遥领节度使之职。”
裴炜萤如雷轰顶,“陛下同意了?”
茶杯翻滚在地,她兀自站起来,在屋内踱来踱去,坐立难安。
鹤云垂手,道:“陛下不得不同意,东西二川十几万军民在雷振教唆下一心想反,好容易有人镇住他们,哪里还好反驳,稍有不顺又不得太平。”
裴炜萤简直要发疯,她忍不住怀疑徐从绎一开始答应出兵就是在图谋东西二川,还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只用两万兵马便拿下东西二川,他分币不出,占尽便宜。
联系起吴钦的话,这种猜测在心里根深蒂固。
一股念头牵引她,她拆开信封,字字句句看了三遍,胸口剧烈起伏,揉皱信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不感觉疼。
灭顶的愤怒支配她出去,寻到钱偲的营帐,并没有人。一问,小兵说是二人一同去见吴钦,她站在烈日下,遍体生寒,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冷冰冰覆在肌肤上。
周遭的说话声,脚步声,号角声纷纷与她隔绝,她只听得见狂躁的心跳,鞋子踩在青草上,沙沙的响声。
“徐从绎,我有话——”她掀开帘账,腥气冲鼻,生生扼住她的呼吸。
徐从绎拎着大刀,转瞬之间斩下吴钦的头颅,血汩汩流淌,一直漫到裴炜萤的脚边,浸染她的鞋履。
钱偲捧着写一半的檄文,啧啧称赞,望见门边站着的人,惊问道:“公主,你怎不写完?”
裴炜萤盯着地上滚落的头颅,吴钦睁圆的眼睛看着她。
一道身影挡住,她愣了许久,慢慢抬起头,唇色发白,面色如土,身体微不可察,轻轻颤抖。
他朝她走来,她下意识后退,退到帐外,阳光铺满肩背,在她身上罩下一层光晕。
小兵捧来一盆清水,徐从绎将刀递过去,手在盆中搅动,清洗手上的血迹。
他接过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询问道:“没吓着你吧?”
“没有。”
她摇头,浓密的睫毛抖动,双眼失了色彩。
他知道她嘴硬,让人送她回去,转身回帐。
钱偲捧着檄文,献宝似的递到他眼前,挤眉弄眼道:“你想想办法,让公主把剩下的写完,我等不及要收拾郭岐了。”
徐从绎不言语,看了眼地上仍在流血的尸首,她前半段写得酣畅淋漓,忽然停笔,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忆她刚才失魂落魄的神情,忽然想起她说到一半的话,她要问他什么?
她临走前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蕴藏着说不清的情绪,哀愁苦闷愤恨纷杂,他后知后觉,胸膛像被人挖空。
“哎,绎之,你去哪?”钱偲仔细品读钻研,手指发痒,恨不能提笔续写,骂得郭岐七窍生烟。
见到徐从绎转身就走,他忙追过去,“你好好哄她,这篇檄文送到郭岐手里,既解恨,又让我们占尽上风。”
徐从绎拿过来,三两下折迭好,拔步去找裴炜萤。
帐外守着的都是她的护从,看来鹤云已经回来了,她大概得知东西二川的事情。他心中有底,站在外面斟酌语言,不巧听到帐内细小的声音。
“从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明白,这门亲事结了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生了一副和崔晏相似的嗓音,终究没生出崔晏那般的心肠。”
第 53 章
他的声音?
原来他的声音和崔晏相似,想起过去种种,他的心似被撕开一道裂缝,烈风鼓噪。
怪不得他们同榻时她从不让灭灯,怪不得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盯紧他,总会掺杂别的情愫。
什么想看他的脸,分明是害怕叫错人。
他攥着门帘,踏入半片脚掌,身体僵在原地进退不得。这时帘中伸出一只手臂。
是鹤云。
他退后两步,树影斑驳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裴炜萤显然很惊讶他就在外头,但只停滞一瞬。
“我顶着这张脸和你说话,和你睡觉,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他轻轻抬手,不急不徐走进去,“原来殿下和我相处的日夜,竟然真是倍觉屈辱。”
他负起手,背在身后,阴沉沉的目光像残阳,落寞地照在她身上。
入夏后,空气湿热,裴炜萤总会懒怠许多,经过他接连不断的算计,更是无心更无力争辩反驳。
“抱歉,你知道我难忘崔晏,可巧你和他声音相似,能解我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