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里的他(42)
原来自己的不予理会在她眼里是低声下气。
单瑶不屑一顾,她打扫完地面,接着打好热水擦干净于香芝的脸和身体,最后窝好她的床被,她的姑姑一会儿过来,同她换班。
单瑶走之前留下一句回她的话,“别给自己脸上添光,我来照顾你,只是因为我妈妈。”
江宣按医嘱来医院换药,上次是单瑶陪他,这次本说好一起,可最近单瑶看起来很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了。
江宣走过医院大厅,忽然觉得刚刚经过他身边的人有些熟悉。
江宣回头环顾四周。
是单瑶吗?
可身后形形色色的人中没有只一眼他就能认出的人。
江宣转回头。
他没有看见,单瑶躲在宽大的柱子后,长发遮住她漂亮的瞳眸,她像被定住穴位。
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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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的气候时好时坏,早上的路边野草还在风雨交加下野蛮生长,到了下午就可能迎来雨后彩虹,绿油油的惹人爱。
等到江宣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期中考也不紧不慢地到来。
五班同学又做着布置考场的工作,刺耳的桌椅声打发走了些许困意,单瑶打了今天的第五个哈欠,眼角处沾染上一大片生理眼泪。
这段时间以来,江宣终于问出每每话在嘴边却又生生咽下的问题,“你最近睡得很晚?”
单瑶边回答边又打了第六个哈欠,整个人无精打采,眼睛含着一包泪一样,她摆了摆手,蔫蔫地说,“没有,可能别人是春困,而我是秋困。”
听到单瑶玩笑话一般的说辞,江宣只好点头作罢。
期中考试的考场按成绩分布,从高到低分散在五个考场内。
这次单瑶和江宣在一个考场,布置好班级后,两人一起进入高一一班,坐到考场南边的前两个位置。
铃声一响,卷子颁发。
单瑶抽出一张卷子放到桌面之后传给江宣,她传卷子不爱转头,单手握着卷柄,冷淡地立在肩膀后方,江宣接卷子时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由于阳光太浓,照得北边考生看不清卷面,监考教师们把教室的窗帘拉上,白色窗帘被光映得发黄,被风吹起后,沿着缝隙透出的光线延长至南边的第一排。
今天单瑶扎了一个丸子头,丸子头上的碎发被虚晃一过的光线描出影影绰绰的一幕。
像枝虚拟的镜中花。
江宣晃了晃头,收心做题,读着语文试卷的第一题现代文阅读。
考完还有半个小时,江宣写完作文的最后一个字,收笔检查着答题卡,做完这套动作,他手抵下颚,在充裕的时间里静静发呆。
单瑶应是也答完了试卷,和他一样的姿势。
几秒过后,单瑶渐渐睡着了,挺直的脊柱下滑趴倒,细白的手指盖在耳朵上,江宣放眼望去,能看到她线条优美的侧脸和白嫩纤长的脖颈。
江宣心不在焉地盯着单瑶的睡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也无从说起。
直到监考教师提醒学生还有十五分钟交卷,江宣才慢慢回神。
单瑶还没有睡醒,经不起吵闹皱起了眉,江宣不忍叫醒她,竟莫名其妙地祈求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定格。
铃声响了,收卷时间到,江宣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单瑶的后背,叫醒了她。
单瑶睁眼回头,见是江宣,原本要暴躁的起床气倏地收回,茫然地看着他。
周围都是最后一排学生往前收卷的走路声,亦是想去厕所的学生问同伴要不要一起去的窃窃私语声,很不安静。
浅光闪烁,细碎如星下,他们乍然对上视线。
瞬时间,江宣想到语文试卷的作文题目,内容大致是要珍惜时间,勇敢追梦。
他用了诗人王国维所作的《蝶恋花》中的一句诗句引题。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而江宣看到单瑶浓密的眼睫如蝴蝶扇动的尾翼,秀气的鼻梁让刚睡醒的她显得更加灵动可爱,微张的唇像红樱桃一般,鲜红剔透,脸蛋压出的红痕又如红彤彤的草莓,划开诱人的一角露出可口的果肉。
美的很不真实。
江宣忽然很想时间快些流逝,光阴速速变老,只是因为,他想看看以后,看看那时他的身边会不会还有单瑶的陪伴。
收卷子的学生到达两人的位置,打断了其实只有几秒的对视。
江宣从漫无边际地遐想中回神,他在心中懊恼地斥责这样的无理要求。
他和她,怎么会有以后这个词呢。
不会。
江宣念着这两个字,在心里加深了一遍遍。
时间当然不会变快也不会倒流,它平缓地流动着,等到人们再一回头,才发觉时间是那样的悄无声息,转眼间就走过了漫长岁月。
两天半的考试结束,学生之间因考试而起的躁动不安到晚自习都还持续不绝。
不只是因为平常的对题,跟那晚文在宇在校园里大肆放话的赌注息息相关。
江宣虽未应战,但众人因学习环境偶尔沉闷无聊催生出的好奇八卦则代表着这场赌注在暗流涌动地进行着。
议论的高潮来到放榜那天。
大榜还未贴好,就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在布告栏处东张西望,徘徊等待,仿佛那里不是贴了成绩单而是一张任君采撷的百万彩票。
终于,在第二节课下课后,大榜在万众瞩目下张贴现世。
正是大课间,学生们涌进布告栏前的人潮里,人挤人的场面像在玩一种另类游戏,比谁的身体弹性好,挤得最往前谁就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