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映桃花(149)
两个人像是较着劲儿一样,你不挪开,我也不挪开。
他们俩彼此正面一瞧见对方就往死里盯着,但是一旦有外人来瞧他们,他们又都漫不经心的划开,好像是谁都不认识谁一样。
这气氛古怪,又隐隐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暧昧来,只要有人走近他们,就能感受到那种暗潮涌动。
翊坤宫今日的家宴还算宽松,因为来的大多数都是裴家人,个个儿都是亲戚,所以彼此间都颇为随意。
他们随意,孟韶欢身处其中,便也觉得束缚的条框舒坦了些,等着四周歌舞起的时候,她便四下乱瞧瞧乱看看。
瞧瞧看看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又落到了裴琨玉的身上。
他们俩总是这样,偷偷看对方一眼,然后假装自己没有看,一旦暧昧起来,俩人身上便都长了点刺儿,非要跑到对上面前偷偷刺上一下才算罢休。
这个人当时正在用左手端起杯盏。
他的惯用手是右手,常用右手拿木筷的,以前都是左手拿酒杯,但她今日瞧他的时候,便瞧见裴琨玉拿起酒杯的时候左手不受控的颤了两下,杯中酒顺着酒蛊落下来,润湿了他的衣袍。
他神色自若的又将手中的酒蛊放下,然后用右手拿起这个酒蛊,重新放到面前来用。
至于那衣袍上的酒水,则顺着袖袍向下一滚,瞧不见了。
孟韶欢却像是被这一幕刺到了似得,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干巴巴的嚼着最里面的小兔子,心想,看在裴琨玉是真为她留了旧伤的份上,就不故意气他啦。
等到片刻后,众人在御花园中随意走动的时候,孟韶欢难得的主动跟裴琨玉开了口。
“裴公子近日瞧着气色不错。”她虚情假意的寒暄了一番。
当时他们正站在一颗花树之下,裴琨玉淡淡的瞧着那树间花枝,神色平静的回道:“裴某破相之人,不如沈公子俊俏。”
这人怎么还一直提这茬儿呢!
孟韶欢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曾主动去勾搭他,是他眼巴巴寻我来,给我送礼。”
裴琨玉低哼着、夹枪带棒的回道:“公主不用跟裴某解释,公主魅力无双,裴某心知肚明。”
孟韶欢是真被他气到了,裴琨玉这个人,讨厌就讨厌在他这张嘴上,外人瞧着他以为他是个多好的人呢,实际上嘴毒的要死,用不着几句话就能把她气得跳脚,她好不容易过来和他解释两句,他还要摆出来这么一副姿态来气她。
她嘴上功夫从来都是说不过他的,兴许是因为没他读的书多,她说不过他,便憋了一股子气,无处发泄,把自己气的脸都鼓起来。
裴琨玉还不算完,依旧在一旁淡淡道:“公主这身月锦绸,也不知道是裴某送的,还是沈公子送的,想来是沈公子送的吧,裴某老了,眼光也不怎么样,选的缎子也没有沈公子选的好。”
孟韶欢被他这个阴阳怪气的酸醋劲儿惹到,一时气急了,左右一扫,见周遭无人,竟是伸出一只手来,掐着裴琨玉的右手臂用力的拧:“沈公子沈公子,你若真觉得沈公子那么好,你就与他好去吧。”
她力气不大,两个细细的手指头在裴琨玉的手臂上那么一扯,并不痛,反而带来一点奇怪的痒意。
裴琨玉定定的看着她。
当时正是宴会时,御花园的人都四散去四周瞧花了,这颗花树之下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孟韶欢的手本来是要掐他的手臂的,但是掐着掐着,不知怎么的,就被他攥在了手里。
两人的手你攥着我,我拉着你,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突然间便没人斗嘴了。
只有花枝摇晃。
大概过了片刻,四周隐隐有人声传来,孟韶欢回过神来,便想收回来自己的手。
但裴琨玉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收回去。
孟韶欢抬起眼眸来,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眼眸里的意思一眼就能看分明。
还不松手,一会儿叫人瞧了去了。
那时候正是未时左右。
九月未时的太阳还灼热的很,透过交叠的树枝,斑驳的落到人的面上,将人的眉眼照的熠熠生辉,四周偶有虫鸣鸟叫,淡淡的花香弥漫在他们的四周。
这一刻的花枝似乎都因此而更香。
裴琨玉的手指摩擦着她的手背,听着外面的人的脚步声,声线平淡的说道:“明日,我寻个时候,与我阿姐言谈,叫阿姐去想办法给你下聘。”
他的阿姐,就是皇后。
孟韶欢愣了一下,还不曾来得及开口,就听裴琨玉又道:“大奉自古就有皇室不入一家的规矩,阿姐做了皇后,我本不好做驸马,但现下,阿姐有了身孕,皇上正高兴,能对我们开一开恩典。”
顿了顿,裴琨玉又道:“元嘉帝重用我,也会给你两分颜面,不会去特意为难你我。”
更何况,他们都清楚孟韶欢不是真公主,若是将孟韶欢嫁出去和亲,这事儿还能压下来,若是直接就近嫁到了那户人家里,保不齐日后出什么事儿呢,现在裴琨玉站出来说愿意接了这个麻烦,元嘉帝自然愿意给。
反正又不是什么真公主,元嘉帝不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