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映桃花(79)
之所以选这么个地方——是孟韶欢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
瞧瞧,这四周都是书,墙上还挂了一幅“君子端方”的大字,裴琨玉若是瞧见了,应该也会记起来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吧?
裴琨玉自认君子,这事儿没人比孟韶欢更清楚了,若不是她当初死缠烂打,一头往墙上撞去,裴琨玉是真的不肯与她媾和的,他在意名声,在意节气,在意两厢情愿,从不肯强迫他人,就算在床上,也是一副不肯侵略旁人,只由着旁人侵略自己的模样,这样的好人,定然会公平处事,不会来为难她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公子也,猗猗茂才,执节云停,其品高尚,志励秋霜,冰洁玉清,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总之,这么多多好听的话,都是拿来形容裴琨玉的。
那,裴琨玉这样的人,肯定会还她清白。
孟韶欢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这书房是个好地方了。
穿着浓翠色衣裙的公主在书房中走来走去,最终拿起了一本论语,端放在膝上,自己翻开来看,等着裴琨玉进来。
——
书房间极大,做了一个极大的窗户做窗景,可见到书房外摇晃的青翠竹枝,大奉人好风雅,故而爱竹,常言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多水的地方种水竹,少雨的地方种旱竹,就连桌上都爱摆一些竹子装饰,风一吹,玉一打,便能见竹叶摇晃,哗哗作响。
大奉人还爱赏景,所以这些竹子的杆儿上会绑上专门用的赏景铜灯,到了晚上便点上灯,灯火将那竹叶都照的格外清晰,夜间也能赏一赏景色。
孟韶欢侧过面、瞧见这窗外的竹景的时候,突然记起来了当日她与裴琨玉头一回搞在一起那事儿——中毒那回不算。
那时候,窗外也是这样的竹声。
她有些后悔,突然觉得这风水宝地好像也没那么吉利了,不如再换一个吧,她便拿起了手里的书,起身往外走。
一切都恰恰好好。
她刚走到门口,伸手去推门,木槅门轻轻的发出“刷”的响声,被她推到一旁去,漫天风雨中,裴琨玉迈上最后一层台阶。
隔着一道已经打开的门,两人猝不及防的便撞上了。
在见到对面的那一时,两人都有瞬间的停顿,似是还没想好,就已经撞上了对方,嬷嬷站在一旁,似是正要通报,但也没来得及,便见公主开了门。
天上又是一阵闷雷,雷鸣电闪之间,暴雨更大了。
门内的公主穿着一身绸织翠绿的对交领长裙,发鬓挽成浮仙鬓,上插了孔雀金羽,面上还罩着淡翠色的绸,盖着她的面,做她最后一层伪装。
而在门外的大人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袍,头戴官帽,手举油纸伞,雨水从他的伞面上滴落下来,他抬起伞面,露出一张锋锐肃杀的面。
几日不见,裴琨玉身上的那些真正如玉一般的温和、端正之瑞光已经被他自己一点点磨没了,现在站在孟韶欢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抛弃了一切的人。
他在无数个日夜里啃着自己的骨头苦熬下来,只等着这一天,站在她面前,一口一口把她吞吃入腹。
但孟韶欢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抱着手里的论语,迟缓的记起来了自己该说的话。
“裴大人——有劳裴大人前来查案。”
而站在她面前的人似乎也刚记起来自己的身份,他那张锋锐的,冷漠的,堪称没什么情愫的面上突然多了一丝愉悦,像是已经逼到猎物身前的恶狼,一张口,露出了森森白牙。
风急雨骤间,豺狼披着人皮,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大理寺少卿裴琨玉,见过公主。”
第31章 她得跑
裴琨玉躬身行礼时, “轰”的又是一声闷雷落下,震的人耳廓发麻,旁人在这里站着, 纵然是在檐下,也会被雨水浇透。
廊檐下的丫鬟和小厮、太监们早都被关回去了,特殊时期, 不允许任何人胡乱走动,公主与裴大人要谈正事, 旁的人也不准偷听,这里没有任何人能瞧见。
而在任何人都没有瞧见的地方, 檐下其人端端正正的行着礼,不曾因雨因风而动上一下。
孟韶欢见他这般知礼,心底里那一颗悬着的巨石又轻了几分。
瞧瞧, 这才是世家公子,没有带着一群人将她抓起来, 没有不由分说让她下狱,没有翻出来旧账弄死她,而是给她行礼。
她面上便也带了些笑, 与裴琨玉道:“裴大人请起。”
裴琨玉便缓缓站直了身子, 又道:“裴某此行,为南陈使臣病重之事而来, 有些话,想要问一问公主。”
孟韶欢自然应下,她道:“请裴大人入书房详谈。”
不管裴琨玉问什么,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说话间, 孟韶欢一步一退,引着裴琨玉进了书房间, 嬷嬷则老老实实的站在公主身后,跟着伺候——公主毕竟是公主,就算是搅和进了事端里,规矩也不能断,绝不可能放任公主与一外男相见。tຊ
书房内设了查案,其旁煮了一壶茶,煮沸的茶水冒出淡淡的嫩芽清香,孟韶欢落座后,管家嬷嬷亲手倒茶。
裴琨玉则询问了些关于宴会当日的一些细节,这些事,孟韶欢在暗夜无人的时候不知道揣摩了多少回,他问,她答,堪称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