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啊。”她忽然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我的学生不多，但我真想不起来了。”

陆予上前弯腰扶住她的双肩，看向她的双眼，目光呆滞，很难聚焦。

“王擎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王擎是谁？”

王文君的这句话彻底将陆予的神经彻底击碎，怎么会这样？他大概确定了她是得了什么病，可是却怎么也不肯相信。

他尽量将声音放平缓：“你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我从家里出来再回去就是这条路，我看着这里不是我家，我再找找，但是找不到了。”王文君的话云里雾里说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那这样，我们打电话给你的家人，让他来接你，身上有带着电话吗？”

王文君一个劲地摆手：“我家人在辽宁，这不太像。”

陆予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只能弯腰去她的口袋里找手机，但是这个举动却把王文君吓了一跳。

“你干嘛？你是谁？”她十分警惕地向后退。

陆予赶紧张开双手示意他并没有恶意：“手机在你的口袋了，你自已拿出来行吗，我们给你的家人打电话。”

王文君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捂住口袋：“坏人！你休想抢我手机，荀子说过人性本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年纪轻轻不学好。”

即便是她的记忆混乱，也仍旧带着些教师的习惯，还有刻在她骨子里的语文知识。

陆予眼看着后退的她就要撞到身后的栏杆，赶紧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小心！”

只是这一抓直接把王文君吓得应激，她握着拳头砸在陆予的身上，陆予不得不抓住她的双手，以防她伤到自已。

“对不起王老师，我不动你了，我不动你，我们都停下好不好？”

这种情况越是刺激她，她就会反抗得越激烈，所以陆予尽可能和她保持距离，只不过他本身就长得高，虽然王文君也不算矮，但在她面前仍旧会有不小的压迫感。

这样下去也不行，他拿出电话来打给医院，但是电话还没拨出去，王文君忽然安静下来。

他刚想要上前，却只看到顺着她的裤脚流下来的水渍，她被吓得直接失禁，虽然他知道这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造成的，但是当那个病人是自已的老师的时候，陆予还是变得不知所措。

王文君似乎对于自已这样的状况格外在意，她一把推开面前的陆予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

“老师……”

“姐！”

王文君一下子撞到了赶来的王擎，他看到陆予面前的那滩水瞬间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他将她身上的大衣裹紧。

“姐，我们回家。”

王文君立刻点头：“回家，回家。”

“别过来！”陆予刚想要跟上去，却被王擎一声吼住，他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姐，我们把衣服换了好不好，这样会生病的。”王擎哄着她想要让她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

但是王文君却怎么也不肯，她在那一瞬间像是忽然恢复过来，这是让她最无法接受的事情，可是却无能为力，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哪怕那个人是王擎，所以才会选择离开，才会躲着所有人。

她无法接受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已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这样，更无法接受被其他人看到后那种怜悯的眼神。

“我会自已换的。”王文君把自已关进了屋里，把湿衣服换下来马上就冲去厕所扔进洗手池里开始搓洗。

王擎想要把她手里的衣服拿过来：“姐，一会我洗吧，你先去……”

王文君却不肯，她甩开他的手：“我现在连个衣服都不会洗了吗！”

王擎只能放任她发泄一样洗着面前的衣服，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控制着病情，但是却仍旧是无法阻止越来越严重的状况发生。

甚至现在王擎去上课的时候，她都没办法自已待在家里，每天都要被送去疗养院，今天她自已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好在是遇到了陆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王文君洗过澡后吃了药这才沉沉睡去，王擎看着被弄脏的那件大衣，他趁着她睡着赶紧拿去干洗店，因为这件曾经他跟陆予一起买给她的大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冬天总是要穿着它才安心。

王擎没想到陆予一直没走，他刚走下楼就看到他正坐在门口台阶上。

“你怎么还在这？”

“王老师怎么样了？她这种情况……”

陆予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抻了一下腰，一下子向前跌去，王擎下意识伸手抱住他，陆予就那样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他身上味道瞬间将王擎整个人包裹住，这让他一下子有些恍惚。

陆予赶紧扶着旁边的墙站稳：“我不是故意的。”

“你腰怎么了？”王擎问他。

“小毛病。”陆予只是随口敷衍过去。

“心脏有问题，腰也不好，这些年你是怎么把身体弄成这样了？”

“这些年变化最大的是你吧。”陆予反驳他。

但是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又继续问道：“王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王擎看他没事，也就不愿意再多说什么：“跟你没关系，以后别来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他看向陆予的双眼：“尤其是她的学生。”

说罢王擎拿着衣服转身就要往外走。

“阿尔兹海默症。”陆予在他身后忽然开口，王擎的脚步顿住。

“是不是？”

他向他确认，其实他在见到王文君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她的病情，毕竟他学的就是这个，只不过阿尔兹海默症属于神经内科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