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军雌的错误姿势(21)

他在说什么。

德塔第一次这样呼吸困难。他喉咙里燃烧着什么，让他想干呕。他的雄主。

……为他抗诉的人。

“——米阿尼克·多尔！”

那个雄虫被一个黑发的、戴面具的侍卫护送过来。他米黄色的头发同样被晒得发白，显得整个世界都发黑。黑和白在他眼前摇晃，他愣愣站在那，一动不动。

米阿抓住他的手，而皇帝松开他。

精神力从雄虫那边涌来，挥散他的幻觉。

视线变得清晰的第一眼，他看到青蓝色的眼睛。

……如此明亮、如此纯粹的眼睛。

“……”他的唇动了动，无声地说“谢谢”。米阿明显不具备读唇的能力，冲着他傻乐。

德塔吸了口气，抬眼再次看向观众。无数人在欢呼，为了虫族的战神，为了S级雄虫，或是为了他们两个。

他逼迫自己笑起来，向他们挥挥手，米阿也学着他张开五指，用力挥动手臂。

——德塔知道，今天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一定是这张照片。

十三关于荣耀

米阿和德塔一样，一点准备都没有。

被二皇子带到现场时他觉得像在出席什么侮辱德塔的宴会：让被夺走荣誉的人来授勋？哪个脑子被翼人扇了的玩意想出来的流程？

你们看看！德塔的笑一点都不真诚！他不开心！

“别胡闹。”二皇子拍拍他的手背，“做好准备。”

然后，米阿就和所有虫族一起，见证了皇帝突然登场。

米阿是被皇室养大的。刚出生时，他就被检测出A级、接近S级的精神力，皇帝立刻带走他仔细培养，他也没有辜负皇帝，在成年时精神力进化，彻底踏入S级的领域。

但很奇妙，他没见过皇帝。和绝大多数虫族一样，他只隔着屏幕见过整个虫族的最高统治者。

一位S级的雄虫。

他统治整整三个星系，安排五支军队，领导千亿虫族，整个星河都要在他的统治下颤抖。

而米阿只是他统治下的无数虫族之一，就算身为S级雄虫，也不是唯一一个。

他仰视对方，看到对方的金发在发稍过渡为浓艳的品红。皇帝向他微笑，就像父母看一个不省心却讨人喜欢的孩子。

之后的整个流程，米阿都被推着走。不过这一次，他被推得心甘情愿。

流程结束后，难得收起逆反心的米阿倒在车上傻笑。

德塔坐在他旁边，呆呆看着前方。忽然，雌虫躬起身，激烈地干呕。

“怎么了？！”米阿一个激灵爬起来，赶紧去检查对方的精神海，没看出什么异样。

“……没事。”德塔吸了口气，“别在意。”

“这怎么可能不在意啊！现在去医院，”米阿试图呼唤车载AI，“我们——”

“只是……之前的幻觉太晕了。”德塔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已经没事了。”

“你的精神海还是看看医生吧。”米阿也对德塔这种曾经差点就崩溃的精神海没经验，“肯定是有暗伤。”

德塔没回答。他注视着自己的手，指尖轻轻移动。

“您……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我的雌君啊，我不帮你帮谁，”米阿在他身边坐下，轻易地被转移话题，“我觉得不公平。”

“不公平吗……”

“就是不公平啊！虫族怎么可以侮辱战士，不行，虫族荣耀不允许！”

德塔有些新奇地看着他。好半天，雌虫才慢慢道：“您真的信所谓‘虫族荣耀’啊？”

“你要是不信，你去什么战场啊！”

“为了吃饭？”德塔语带笑意，“嗯……确实有很多人相信啊。战死沙场是虫族的最高荣誉，我们生来就是要征战的。”

我们要探索未知、深入星空，将一切涂抹为虫族的颜色。

远征者带着梦想与骄傲踏入星空，然后，在旁人眼里，他们功成名就、锦衣凯旋。

“德塔。”米阿一个猛转头，青蓝色眼睛看起来异常明亮，仿佛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就算你不信，但因为‘很多人信’，所以它是真的。荣耀存在于他人眼中，是我们所有人为勇士授勋。”

像有一只小锤在德塔心口敲了一下。

“所以，不止为了你。战士应当得到尊重，这才是虫族。我是为了捍卫我心里的虫族才这么做。”

德塔慢慢往侧边靠，趴在椅子扶手上。他的脑袋压到自己胳膊，黑发柔软地挂在手腕。

“……这样啊。”他低声道，声音有些温柔，“您心里的虫族是这样吗？”

“当然是。如果它不是，那就努力让它是。”

“您老老实实地留在这，也是因为，这是您维持您心中虫族的方式吗？”

米阿撇了撇嘴。

“我是雄虫。雄虫的任务一向如此，决策、安抚、繁衍。就算我现在还没开始，也迟早要做这些。我没什么脑子，但皇室有，我完成任务就好。……难道你觉得，我会因为被关几年就恨上皇室？我不觉得他们想尽办法让虫族存续有什么错，我只是觉得，既然要存续，那就想办法让后代在更好的环境里生长。”

“更荣耀的？”

“更荣耀的。”米阿毫不犹豫，“虫族是战士的种族。”

德塔没再回答。他望着雄虫的脸，好一会，轻轻按住自己心口。

两种矛盾的想法一起涌现：他想看米阿挣扎，为了虚幻的荣耀奋不顾身。他想看这家伙认清现实的泪水，也想看，如果米阿真的能做到什么——

他是为了什么踏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