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长(108)
余尚几次放学回家,沈菁语都没跟他说太多话,似乎一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沈菁语想做出让步,只要余尚适可而止。
可是沈菁语查过他好多次手机,余尚似乎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沈菁语的耐心即将告罄,在周五的晚上把余尚叫到跟前。
“你自己解释一下,你跟呈傅怎么回事。”沈菁语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拿出余尚的手机,把聊天记录摊开在桌面上,故作平静地问。
余尚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痛,像是有钉子狠狠地砸了进去,血肉模糊,无法抽离。
他盯着自己的手机,一言不发。
他越是不说话,沈菁语越是按耐不住,她认为容许自己给余尚解释的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
“余尚!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搞什么?”沈菁语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你知道你在毁了你自己吗?”
“我没有。”余尚平静地辩解。
沈菁语深吸一口气,拿出余尚的日记本,和他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生日礼物。
那个盒子还没来得及上锁,但是那份特别的手稿早就躺在了盒子里面,余尚不由得攥紧了手。
“要我念给你听吗?”沈菁语气极反笑,“你到底要搞什么?!”
“你之前不这样的,你说是不是呈傅带的你?”沈菁语提高音量。
“没有,是我先找的他。”余尚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没来得及上锁的盒子,心底慌乱到了极点,手微微抬起又落下,不知所措。
“你骗鬼呢?”沈菁语不屑地笑了一下,“你是我生的,你什么德性我能不知道?”
“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沈菁语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他什么样我可能不清楚,但你什么样我最清楚!你小时候那么乖,如果不是有人诱导你你根本不会这样!”
“你这是病余尚,你这是要毁了我们这个家!”
余尚站在原地,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心脏一直横冲直撞,似乎快要冲破身体。
呼吸一瞬间有些困难,窒息感席卷全身。
他的身体突然间变僵硬,不听使唤,被封死在原地。
“我从小就跟你说,这个人不行,从小根基就不正常,你看我说对了吧?”
“他祸害他们一家子还不够,还想祸害我们家?”
“真是恶心,余尚你是傻子吗?”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给你吃给你穿,我哪里亏待过你?小时候别人有的你都有,别人没有的你应该也都有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沈菁语似乎已经气得不行了,“你现在立刻马上跟他说清楚,把话给我说死了!”
余尚看着沈菁语因为暴怒而扭曲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她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几次想要插话,但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一样,只会一味地辩解。
“他不是,是我先找的他!我先找的!”余尚不知道应该怎么辩解才能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把呈傅干干净净地撇出去。
只是一味苍白无力地解释。
是他,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余尚。
跟另一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呈傅是被迫的。
可是沈菁语一个字也听不下去,她不相信。
对于余尚的刻板印象,或者说对于她记忆中理想中所期待的那个余尚来说,余尚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余尚应该按部就班,按照她所预想的路线运转。
成绩要足够优秀,品行要在沈菁语的意识里是端正标准的,一切一切都必须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走,有任何一点偏差都将是灭顶之灾。
沈菁语当着余尚的面,把日记和手稿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
十几年,余尚十几年隐忍不敢外泄的心绪全部被抖露出来。
被践踏,被揣度,被曝光。
余尚好像有一瞬间的耳鸣,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当他用力看清楚,听清楚沈菁语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这是你给他写的吧?写的真好啊。”沈菁语讥讽道。
随后一阵巨大的撕扯声快要划破余尚的耳膜。
余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让你写!我让你写!”沈菁语发了疯般地撕碎余尚唯一、且珍惜的手稿。
似乎撕掉还不够解恨,沈菁语把手稿撕的很碎,像是无数雪花飘落,形成了雪崩。
“你做什么!还给我!!”余尚压抑许久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去抢夺沈菁语手里仅剩的,还算完好的一部分手稿。
她什么都可以撕掉,哪怕是余尚这个人她都可以毁掉。
唯独这个不行,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没人比余尚更懂这篇手稿的重要性,那天余尚差一点就要放弃自己了,但他无意间翻到了之前写的《光影》。
几乎是一瞬间,他写下来了这篇手稿。
把内心所想,把这些苦楚全部推翻,重新注入喜乐,塑造成独属于他和呈傅的角色。
这是第一份,手稿里真真实实出现了“呈傅”两个字的文章,也是承尚启下存在的意义。
他想把这个当做礼物,当做对过往的诠释送给呈傅。
“我做什么?我在帮你改掉这些毛病!!你自己看看你写的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好意思写的!!”沈菁语把剩余的手稿撕的碎散,如同雪花一般大小,轻飘飘地落在余尚头上,却压垮了一个坚强了十几年的人。
一整晚,他克制住不去看那个盒子,不让沈菁语注意到,不把她的怒气发在自己最珍视的事物上。
可是余尚忘了,今天晚上本来就是一场针对自己最残暴的酷刑,用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做利刃,没有一丝一毫的宽容与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