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96)
薛容玦心中的那个问题却始终没能问出口。
姑母,您究竟是什么时候知晓的呢?
您是帮凶吗?
可她不敢问。
牧平也和薛琮在不远处等她,她坚定地走向二人。
有些问题,不论是离开前抑或是死之前,总要问个明白的。
阳光透过树叶密密麻麻地洒在三人身上,他们轻快又坚定地走向了御书房。
走向那个他们不知会得到什么结果的未来。
也许此刻的阳光,是他们对世间最后的记忆了。
音尘悄然(七)
窗外的绿意盎然, 翠绿的槐树叶像孩童一般摇头晃脑,引得夏风袭来。
可是,夏风没能带走槐树叶, 只是吹起了窗边白色的帘帷,飘飘忽忽。
蝉鸣阵阵不免带来夏日燥意,宫人在御书房内拿着扇子轻扇着面前偌大的冰块,
冷气袭人, 与窗外的灿烂仿佛两个世界。
新帝手握朱笔微蹙着眉头批阅着奏折,良久他才意识眼前还站着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笑意盈盈地看向薛容玦问道:“阿玦今日来有何事?”
方才, 薛容玦与牧平也、薛琮来到御书房求见新帝,内侍去通报后只请了薛容玦一人进内。
可进御书房后, 新帝却一直自顾自地批折子,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新帝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薛容玦心中微沉,仍面色镇定道:“不过是有几件事情想不通, 想请陛下解惑。”
新帝微微挑眉,笑着道:“阿玦如此聪慧都未能解惑, 孤怕是爱莫能助啊。”
薛容玦浅浅笑了笑, 那笑意却清浅得很,仿佛只是为了配合陛下的笑声而已。
“陛下算无遗策、谋略过人,又怎会解不了阿玦心中这小小疑惑。”
新帝抬了抬手示意她问。
薛容玦沉吟片刻仍是犹豫着问道:“月红……如今在哪?”
新帝显然没想到她的这个问题, 也沉默了片刻方道:“她死了。”
薛容玦垂下了眼眸。
她其实早已想到这个结果, 可还是不死心想问一问。
虽然月红是太子的人, 可她也是自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人。
新帝的声音也有几分悲伤,薛容玦无法辨别这悲伤的真假。
“孤从宫中离开后, 一路遭遇卫风派来的追杀,孤多次陷入困境却又化险为夷。
“后来卫风亲自带兵追上,月红和一众侍卫为了掩护孤都……牺牲了。”
滴答、滴答、滴答——
冰块融化成水,一滴又一滴地坠落在地面上,这水滴声为这空旷的大殿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良久,薛容玦才开口问道:“……陛下是何时开始布局的呢?月红这颗棋埋了多少年?”
新帝反而笑了起来:“阿玦还记得吗?孤曾与你讲过一些当年之事,只是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
薛容玦看向新帝没有笑意的双眸:“今日阿玦还走得出这御书房吗?”
新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的槐树叶,似乎在讲故事般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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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总是在不经意间便溜来了人间,待人们回过神来时,燕子也高歌着从南方飞回,池塘的冰面早已融化,池塘边的柳树也早已抽芽,点点绿意让人心清气朗。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正好。
年幼的盛景明求着阿姐盛汀宛陪他去放纸鸢。
薛清璇对盛景明期望极高,绝不会允许的他去放纸鸢的。
可是若拉上盛汀宛,阿娘一定不会怪他的,盛景明心想。
两个孩童在御花园中开心地放着纸鸢,只是纸鸢不小心被树杈勾断掉在了假山后。
盛景明方才因放纸鸢一直在奔跑,便向阿姐撒娇让阿姐去替他捡纸鸢。
只是他没有想到,盛汀宛居然一去不回,自此成为他人生中的噩梦。
自此,盛景明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性与行差踏错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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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容玦开口打断了新帝的回忆:“陛下早慧,是在田家倒台之后就已开始筹谋了吗?”
新帝摇摇头:“那时年幼谈不上筹谋,只是经身边之人提醒还是早些埋下些棋子为好,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那您是何时动了这个心思呢?”
新帝单手撑着头手指不住地轻敲脑袋:“让孤想想。”
这时的他没有了在朝堂上面对众人时成熟端正的模样,反而像一个俏皮的少年,正因答不出先生的提问而苦恼。
“大概是你父亲权势越来越旺盛的时候吧。孤幼时见过田家如何权势滔天,如今好不容易除掉了一个田家,难道还要出现第二个田家吗?”
“先皇也是这么想的吗?”薛容玦戳破了新帝拙劣的伪装。
新帝苦笑着摇摇头:“阿玦还是聪慧啊。孤所做的一切,自然也是出自先皇的默许,毕竟没有一位君主会允许自己再次陷入那样无助艰难的日子里去。”
这一切和薛容玦所猜测的差不多。
新帝与先帝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父子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默契。
“那……陛下当年为何没有赴那乞儿之约?”
“乞儿?”新帝面上写满了困惑,似乎完全不知她所言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