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迟迟(15)
秦浩阳这时拉过椅子坐在祁书仰旁边:“你昨天几点睡的?一来就睡觉。”
“两点。”
他继续追问:“干嘛去了?游戏也没见你上线。”
祁书仰眼皮掀了掀,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学习。”
秦浩阳差点笑出来,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某人按在地上摩擦:“你看我信吗?你是为了学习熬大夜的人?”
他说完收了声,接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压低声音欠兮兮地说:“学习啊,也有可能,是和哪位老师学的?让我也见识见识呗。”
“收起你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祁书仰没多做解释,“爱信不信。”
他目光移转,瞥向温知宜桌子上导致他熬夜的罪魁祸首。
好不容易找到个半新不旧的笔记本,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写完大半本物理笔记。
怎么就不算学习呢?
08
临到拆石膏那一天,闵可慧还是有些不放心,在祁书仰出发前打了个电话过来,“不然我让王叔陪你去?”
祁书仰这时已经在小区门口,从头到脚的一身同色系穿搭,头上戴着顶棒球帽,随意休闲。
他伸手打了辆车:“半个小时就能解决的事,不用麻烦王叔再跑一趟,我已经在路上了。”
到了医院,许是看他一个人拄着拐,还有好心的路人上前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礼貌谢绝别人的好意,祁书仰乘电梯去了八楼骨科。
拆石膏的过程要比想象的要快很多,厚重的绷带和石膏外壳在电锯的高速震动下分崩离析,被包裹了月余的右腿总算重见天日。
祁书仰坐在床上,在医生的指导下练了遍复健的动作。双腿移到地面动了动,他缓慢地站起来,挪动半步,久违地体会名为自由的感觉。
可真他妈的爽。
在诊疗室转了几圈适应,祁书仰拿着拐杖出门,医院的走廊人满为患,一个中年男子正扶着墙,左腿淤青肿胀得厉害,行走都困难,只得单脚往前蹦着。
把手里的拐杖送给了那人,祁书仰获得了彻彻底底的自由。
电梯口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年龄下至呀呀学语的幼儿,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坐轮椅的,拄拐的,打石膏的五花八门。
祁书仰站在最外面,他个子高,扫一眼大概明白状况,按照楼层两台电梯的正常轮转速度,可能还要再等三四趟才能轮到他。
不想在嘈杂的人流中一直等,祁书仰转身,推开旁边安全出口的大门,径直走进去。
楼道内除了他外空无一人,他也不着急,慢悠悠一边刷手机一边往下走,步伐稳健,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不知走到第几层,祁书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争执什么。
他对别人的争吵内容并不感兴趣,选择继续往下走,随着离声源越近,他的步伐迟疑了下来。
可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一个很冷静的女声,细听之下声线有些发抖:“为什么带我来精神科。”
对面的人想安抚她的情绪:“你别多想,就只是去看看你失眠的问题。”
“真的吗?”
女生沉默半晌,然后问:“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病?”
她的声音很轻,此刻嘶哑难耐,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温沛之没想到带她来医院这件事起到了反效果,她赶紧解释,“和那件事没有关系,我只是在关心你的身体状况。”
温知宜别过眼,盯着脚下的水泥路面:“可是我不想来这里,你并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
温沛之果断道歉:“对不起小宜,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们现在回家好吗?”
知道温沛之是从关心她的角度出发,温知宜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想被当成一个异类。
“姐,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温知宜说完,转身从旁边的楼梯往下走,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抬头往上一瞥。
猝不及防地,祁书仰和她隔着一层楼梯对视。
还没来得及说话,温知宜率先收回视线,手搭着扶手飞快地往下走。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祁书仰跟随她的脚步下楼。
安全出口的通道正对着医院后门的人行道,温知宜不太熟悉这里的路,迟疑了几秒,正要往右转,手腕被人从后面抓住。
温热的手掌大而宽实,牢牢锁住她。
“别跑了成吗?”祁书仰把重心都放在脚后跟,右腿有些发麻,有些无奈地说:“今天刚拆的石膏,不宜剧烈运动。”
温知宜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腕,祁书仰察觉她的意图,顺势松开。
把胳膊背在后面,温知宜忽略残留腕骨皮肤残留的触感:“你干嘛要跟着我。”
祁书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就……关心一下同桌。”
温知宜不知道他都听到了多少,先解释道:“我没病。”
“嗯。”他接着她的话说:“你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准备去哪儿?”
这下问住了温知宜,她不想回家,但也没有要好的同学留在江梧。
她垂头,头发毛茸茸的,像只无处可去的丧气小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