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密语(75)
编了很多了陷阱,困着祁之焓,以上帝视角看着他被骗得团团转,等着他心甘情愿被猎捕,然后沾沾自喜。
他的手段高明了得。
宋今俞伏在祁之焓的背上自嘲一笑。
热汗简直蒸熟了祁之焓,他使劲眨了眨眼,企图甩掉眼睫上咸眼的汗珠,因为出租屋的楼梯口近在咫尺了。
“祁之焓,我真该死。”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左右着宋今俞,蠢蠢欲动着冲撞他的心膜,明明呼之欲出,但就是如梗在喉,以至于他在祁之焓耳边颓丧地说出这句话。
一句他肠子都悔青了的话。
那呼之欲出的情绪即将轰然爆发。
因为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直不闻不语的祁之焓陡然停在楼梯口,嘶吼道:
“不可能!”
他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宋今俞那刻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连胃中的疼痛都暂停了一瞬,因为祁之焓从未如此大声怒吼过,他什么都还没明白,就感受到身下人的哽咽。
祁之焓……哭了。
这个认知简直让宋今俞天崩地裂!
从小声啜泣,到呜声哽咽,再到失声痛哭……
他就这样背着宋今俞站在楼梯口哽咽控诉: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宋今俞……你是个坏人,我讨厌你。”
“呜呜呜,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出租屋近在眼前,明明热水袋就在屋里,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好像陷入了什么魔障,不停哭着说“我讨厌你”,然后拽着扶梯扶手,一步步把自己和宋今俞往楼梯上拽,每上一个阶梯就哭着说一句“我讨厌你。”
明明没有力气了,累到腿都没有了知觉,像个没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自己跟自己倔犟着,不肯后退。
宋今俞不知道自己触了他的什么禁忌,但冲破心脏轰然喷发的愧疚烧透了他。灼烧每一寸皮肉的疼痛轻易盖过了胃痛,由着祁之焓走入死角一样执拗地把他往上拖。
他如履薄冰地绷紧全身,不敢逆着祁之焓,因为祁之焓妨似根绷到极限的丝线,任何一丁点反抗都必将使他猝然崩断。
“我错了。”
我讨厌你,我错了。
我讨厌你,我错了。
漆黑的楼道里连声控灯都不起作用了,祁之焓每说一句“我讨厌你。”,宋今俞就说一句“我错了。”两个人的声音交替在空荡的楼道回响,和着祁之焓的抽泣声。
直到爬到三楼,祁之焓才放下宋今俞改为搀扶,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往钥匙孔里插,他的手颤抖着,对着钥匙扣插了好几次插不进去。
宋今俞的精神高度紧绷,看他逐渐变得焦急时,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对准钥匙扣插了进去,然后由他转动钥匙打开了门。
祁之焓打开了门又不由分说地继续搀扶宋今俞。
可分明比起宋今俞,他更需要被搀扶,只是他好像绷着一口气不使自己倒下去。屋子里没有开灯,他一个劲地搀着宋今俞往卧室去,即使宋今俞没有靠力在他身上,但他好像感觉不到似的。
等把人弄到床上躺着,他才摸着床头的开关打开了灯,接着在房间里来回走,焦虑地嗫嚅着:“热水袋,热水袋……”
然后他突然看到桌子上的热水袋,才惊醒自己该去拿热水袋。
宋今俞震惊地看着祁之焓陷入梦魇一样,自顾自地行动,拿着热水袋到他床头充电,手抖得同样插不去插孔。宋今俞尝试着又去帮他,结果祁之焓避开他,一边推着他的胸膛往床上按,一边情绪激动地说:
“你躺下,你躺下。”
“好好好,我躺下,我躺下,你别激动,慢慢来。”宋今俞赶紧躺下,安抚他。
他意识到此刻的祁之焓根本不正常,听不进去话,情绪极端敏感,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宋今俞纵容着他将插了半天才充上电的热水袋放在他的肚子上。
说实话,宋今俞现在的胃疼根本算不了什么,经历过更痛的之后,曾经不能忍受的反而没那么明显了。
他的心更疼,心疼祁之焓,那句话分明就是那个“死”字刺激到他了。他明明知道祁之焓遭遇过拐卖,却还是口无遮拦地说出那个字。
趟过沼泽地留下的伤疤陈年密封后,怎么能够举重若轻地撕开,看着它血流不止。
只有接近过死亡的人才会脱离“稚气”,对死亡有由衷地敬畏之心,它不再是一句普通人随口而说的调侃之词,它使祁之焓真正的感到恐惧,是一种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回来的严肃。
是心里的禁忌!
因为向死而生从来都只是赋予少数人的勇气。
“你去干嘛?”
宋今俞及时叫住放好热水袋就往外走的祁之焓,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祁之焓转过身来,“你躺着,我去买药。”
宋今俞转头看向窗户,隔着严密的窗帘,屋外的暴雨声盖都盖不住。
祁之焓说完就一味地往外走。
“回来!”
宋今俞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掀开被子冲过去擒住他的手。
“你放开我,我去买药。”祁之焓使劲甩脱他的手,拼了命地往门口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