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117)

当他漫不经心转过目光望向刘钰时，顿觉头皮发麻。刘钰的眼皮用力翻了起来，浑身更像触电了似的止不住打颤。

在他懵然的注目中，她直挺挺站起，“唰”地伸直手臂，快速抖动的手连手机都握不住。“乓啷”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她朝着黑暗里倒歪斜地走去，口中发出牙齿清脆的磕碰声，以及令雷春龙毛骨悚然的呜咽：“呃呃呃……呀呀……”

撞邪了！

雷春龙第一时间想到。先是弯腰拿起手机，快速瞅一眼，见到没摔坏，连忙举在头顶往她缓慢行进的方向照去。然后，他吃惊地张大嘴巴，瞳孔都缩了起来——

五六米远的地方，赫然放着一口朱红色的棺材！

棺木前，齐齐码着三只香炉碗，里面还插有烧剩下的香根。

他吞吞唾沫又往前晃了晃手机。香炉碗附近摆放着三个圆盘子，每只盘子都有五个大馒头，迭罗汉似的高高摞起，上面落满了香灰。

那一刻，不信邪的他心底迸发出强烈的惧意。最可怕的是，刘钰的模样比眼前的景象还要骇人。

雷春龙感觉双腿都像被灌了几十斤水泥，将他半截身子封在逐渐凝固的泥块中。他想伸手去拉她，可根本没那个力气迈开双腿，一时也没那个勇气。

而刘钰又有了新异动——

她停在香炉碗前。

沉寂片刻，“噗通”跪下，腰杆挺得笔直，脖子和头颅也形成一条直线，僵硬的像俱移动的尸体。

雷春龙打着怵更加笃定刚才的念头：这小娘们儿百分之百撞邪了！

“妈的，还仙儿呢，吹了半天白他妈扯！”他破口大骂给自己壮胆，咬紧牙根毅然追了上去。

刘钰手举过头顶抱拳要给红棺材磕头，雷春龙一个箭步蹿到她身边，死死扣住她的肩：“我操，能不能行了你，让你拜天地来啦？清醒点！”

他扬起巴掌要甩她脸上。这是此刻他想到的“驱邪”最佳妙计。

小时候跟母亲回娘家，曾亲眼看到二姨家小弟招了脏东西满屋子上蹿下跳。他老舅上去就狠狠给了一嘴巴。不知道是神鬼怕恶人还是别的缘故，小弟竟被一巴掌治的服服帖帖。

打蒙了，也打疼了。清醒过来的小弟，扎进姥姥怀里嚎啕大哭。满屋子女人都凑过去哄，只有老舅还在那威风凛凛又喊又骂。

直到雷春龙被他一声声吼叫弄烦了，跳到他背上照着耳朵啃了一口，老舅才停止谩骂，转过来跟他闹玩似的摔起跤……

其实现在的雷春龙很少回忆过去。

若非情急，他才不愿意分出多余念头去想那个杂种老舅。每每想到，他免不了窝火发恨，打刘钰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他顾不上那么多。巴掌落下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她连掐带挠式反击。

出乎意料的是，刘钰背后好像长了眼睛，竟偏头躲过了。

不余遗力的一巴掌就此抡空。

他被自己的劲道带着原地转了一圈，站不稳，脚拌腿，一头杵到她肩上……

他下意识去找支撑。左手先怼上地面，清楚感受到腕子传来“嘎巴”一声响；刚痛得骂娘，右手松脱手机胡乱抓空，就那么不经意地握住她冰凉发硬的小手。

一瞬间，刘钰浑身像过电流似的猛地激灵，上翻的白眼回到原位。

发现身侧有一个死沉死沉的“东西”紧紧贴着，她诧异地偏过头，视线与雷春龙尴尬、恨不得一头撞死的眼神准确交汇。

“你干啥，耍流氓吗？”她没好气地问，顺便给他一杵子。

雷春龙愣了愣，已然忘了紧握着一只小手，镇定回答：“你当我有病啊！你中邪了，我看看咋回事。”

“我中邪了？”刘钰依然诧异。

“嗯呢呗。”雷春龙依然镇定。

他瞄了眼右手，顺势往后捞住她的手腕举起来，往棺材那指，大言不惭说道，“要不是哥这神鬼不侵的破烂命挡着，你就完犊子啦！”他云淡风轻笑了，“妹儿别怕，有哥在呢，任嘛别想猴持方言，大概指撩拨、手欠你。”

刘钰嫌恶地甩开他，没说话。看起来恢复自如，但心悸犹在。

刚刚被迷了意识的感觉慢慢涌入脑海，一想起自己被这里头的脏东西强上了身，就忍不住犯恶心。刘钰抬眼冷冷扫视着红棺材，用力撞开雷春龙，摸过落在地上的手机，拍拍裤子站起身。

她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塞进嘴角，带着股不服不忿的意思将烟点燃。

雷春龙仰脸瞧她，轻挑眉头——

那张臭脸明明司空见惯，可不知为啥，在他看来就好像钟馗上身了一样，颇有几分令人仰慕的威严。但他很快摒弃这个想法，自认为：就是因为他跪着，而她是站着的，整得好像他三孙子一样在这臣服似的！

他火速站起来甩甩酸痛的手腕，顺势倚在墙头上抱着膀子也抽上烟了，饶有兴味地等着她接下来的大动作。

刘钰无暇理会他，只看着静悄悄的棺木，叼着烟邪邪一笑：“我说呢，整半天是你这鬼东西臭嘚瑟。以为切断我和自家堂仙儿的感应就能威胁我了是吧？给你脸了！”

说着，她抬脚狠狠踢飞满地供品。

雷春龙没想到她来这么一下，呼吸一滞差点让口烟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