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186)
“哪句话又不该说了!”刘钰厉声反驳,“玄舟堂主不过是在让我宽心,这也错了?你四哥咋那么多事!今天错明天错,我干啥说啥都是错,既然这样,他有啥不爽只管冲我来啊,找人家玄舟堂主算咋回事!”
“弟马,你可不可以理智一点!”五金也拔高声调,“我四哥哥陪伴你这么久,他的出发点哪样不是为你好?这里头有些事你不懂不要紧,那也不能胡思乱想瞎给我四哥哥扣帽子呀!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承受什么,他那个毛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他都是为了你——”
话未说完,她突然收声。下意识地掩嘴暴露了她的惊慌失措。
若是从前,刘钰准得变着法地从她嘴里套话打探清楚胡肆临怎么了,可是现在,只要听到所谓的“为你好”、“为了你”就忍不住犯恶心。
她不耐地皱起眉:“算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烦得很,想自己待会儿。”
五金扁扁嘴,有些落寞地叹气,“又生气了,哪来那么大的火嘛……”转转眼珠,她低头趴在桌上弱弱地问,“那……那晚上还给我吃炖鸡腿吗?”
刘钰直接被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气乐了。
心想:每次都是这样,话不跟我说清楚,吃你倒是比谁都积极!我提的要求三番五次不予理会,你们一个个半点不能受屈!
感受到她的腹诽,五金蔫头耷脑闪身回到古宅中。
在她慢悠悠消失前,刘钰到底还是心软了,对着供桌上的牌位小声喊:“吃可乐鸡腿还是五香鸡腿?”
“都行,你说了算!嘿嘿……”
丢下两声愉悦的笑,五金的踪迹便散了。
这只漂亮的小狐貍很好哄的。好吃好喝好玩的准备齐全,她便能开心好几天。想想她正值青春花季,加之仙人的身份,自然无法切身体会刘钰的烦恼。刘钰也不会将恩恩怨怨迁怒到她身上。
对刘钰而言,五金和她哥一样,相比其他狐仙少了很多阶级感带来的差异,她把他们兄妹当亲人看待,在奶奶出事之前她始终是这么想的。
可现实的打击很快就让她认清了事实——
他们从来不是她的亲人。
没有血缘,并非同类,天人相隔。
林林总总的一切都在向她表明:
她只配匍匐在他们脚下做虔诚恭敬的信徒,离开这张供桌和这块蒲团,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间客。
悲欢离合才是最实在的生活,谁也不能真正意义上渡她一程。
那便自渡吧!
我命由我,何必由天。
带着这样的信念,她为五一那天出席寿宴,专门花大价钱置办了一身得体的西服套装,也穿上了最讨厌的恨天高,准备了满满一包可能用的上的符纸和法器。出发前,还不忘揣起铜烟斗,明确地告知奶奶要去哪、干什么,兴许两三天都不能回家。
有大姑帮着隐瞒说和,奶奶至今不知道她跟人打麻将赢巨款的事。
如果奶奶知道,一定会极力阻止她离家。
那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令刘钰身陷囹圄的浩劫。
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那天,她踩着夕阳的余晖走向张家父子停靠在自家楼下的豪车。上车时,像是受到感召般,抬头望向自家窗沿。
奶奶正从窗子里探头冲她挥手,她连忙微笑着回应她。
看着奶奶慢慢缩回头,又慢慢合上窗,不知怎么,刘钰突然哭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狠狠戳痛了心窝最柔软的地方。
虽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她却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经此一事,我怕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狠心逼退眼泪,她钻进后排与张勋可同坐,一路上始终面带笑意和父子俩谈笑风生。
被问及家中剧变,她仍在笑,淡淡表示一切都好,多谢他们关心。
张勋可的关心百分之百是发自内心的,张岭未必。
打从上车起,刘钰就在后视镜清楚看到了来自于一位父亲强烈的戒备和敌意。
但生意人向来懂得如何隐藏自己。
若非刘钰五感异于常人的敏锐,恐怕也不会感知到张岭这点微不足道的情绪。
刘钰到底还是高估了他的忍耐力。
才到那栋足有 20 层高的大酒店停车场,张岭以接待鹏哥几人为由,支开儿子和身为他助理的侄子。
张勋可本想叫刘钰同行。刘钰瞥了张岭一眼,说:“我先陪张叔进场转转。正好请他带我认识一些贵人。”
张岭有些讶异地回望她半晌,快速敛起情绪,附和她的说辞总算撵走了儿子。
目送两人走得远了些,张岭虚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待刘钰有所行动,他再未多看她一眼,冗自向前开门见山道:“刘仙姑,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啥意思吧。”
刘钰跟上他的步伐,故作不懂,笑言:“张叔,您有话不妨直说。”
“哎呦,可别这么叫我,”张岭呵呵一笑,“我怕我担不起你这声‘叔’哟……”
缓慢拉长的声调瞬间将疏离分明。
刘钰笑意不减,顺着他的意思,挑明道:“张总,您放心好了,我本来就没那个心思和您儿子搞对象,以前就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