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197)
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别嫌弃谁。
无语半天,刘钰叹着气宽慰道:“邓女士,我明白你今天本就没打算做太出格的事。你心里恨得再厉害,实际上生了恻隐之心。那杯茶,我没猜错的话,放了头孢吧?我一搭脉就发现他前阵子尿路感染吃过这药。”
邓可馨一颤,惊慌抬起头,眼里漾起层层水光。
她的眼神,就像是失足落水的人奋力扑腾时,突然看到了近岸的水草,几乎毫不犹豫地抓过去——
手臂突然被两只手死死抠住,刘钰微疼,但没表现出来,依然保持耐心蛊惑般地安慰:“好了,哪说哪了吧。出了这扇门你还是他周家的编外人员。我刚才为你说了那么多好话,往后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宽心就是——”
话音一转,她快速上前拥住邓可馨,拍着她的背大声道:“唉,你哭啥嘛,老爷子这不没事了吗,放心放心,有我呢,你别难受啦,快去陪老爷子吧。”
她的举动令邓可馨有些懵,但看到卫生间大门打开,更无措了,结结巴巴应和她后,慌忙抽身站好。
直勾勾地望着走进门的贾金玉,邓可馨敛起情绪,勉强扯开笑容对刘钰说:“刘仙姑,我好多了,谢谢你安慰我哈……对了,咱俩留个微信吧,我过段时间去你那看看事。”
“成,没问题。”
刘钰掏出手机将二维码调出来,邓可馨慌里慌张也拿出手机摆弄半天才找出扫一扫,扫完二维码,她向贾金玉点了下头便匆匆离开了。
放下手机前,刘钰特意瞄了眼屏幕——邓可馨根本没加她。
但刘钰已经没心思管她如何了,面上笑嘻嘻,嘴上冷冰冰:“找我吗?不好意思,没空。”
说完,她提腿就走。
贾金玉却没想放过她,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刘家妹子,借个火呗。姐姐烟瘾犯了,现在不抽上一颗,浑身难受呢。”
“最烦你们这些不带火的老烟枪了,”刘钰偏头调笑道,“偏不借,犯瘾了就忍着。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姐姐你也好意思当名师之徒啊?”
闻言,贾金玉嘿嘿笑了,好像听了夸赞一般。
掩嘴笑了好一阵,才慢声拉语反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算名师之徒吧,不还大言不惭断人财路么。”
“哦?”刘钰也拉长声调,“我断谁财路了?姐姐你这话我咋有点听不懂呢。”
“妹子,你真够逗的。”贾金玉眼底滚过饶有兴趣的意味,“这眼下不相干的人全不在,你还装傻充愣上瘾了,何必呢?都是千年的狐貍,演什么聊斋呀,怎么着也得是封神演义吧,哈哈哈哈……”
她冗自大笑。
胸前傲人的软肉随着她笑声迭起而颤颤巍巍的,丝毫不觉得这样怪异的话说出口究竟有多尴尬。
相比之下,忍无可忍的刘钰确实撑不住场面了,吧嗒撂下脸,肩膀撞开她甩开大步冲了出去。
还没走远,就听那阴魂不散的声音银铃似的在身后响起——
“哟,话还没唠完呢这就走了啊,啧啧,老邪先生这些年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刘钰猛地收住脚,旋身死死瞪她。
贾金玉耸着肩膀,从握在手里的烟盒中抖出一支烟和打火机,慢悠悠地将烟屁股塞入浑圆的唇珠下,再不疾不徐地按着打火机凑近自己的嘴。
从头到尾,她始终似笑非笑看向刘钰。
当她撅圆亮荧荧的嘴唇吐出一口薄烟时,刘钰再也忍不住了,气势汹汹地杀回去,隔着一人宽的距离,指着她低吼:“我只说一遍,别再提我爷爷,你不配!”
“嗐……”轻轻嘬了嘬烟屁股,贾金玉面不改色幽幽道,“配不配的,你可说了不算。”
明亮的黄色灯光在她头顶聚拢,将染得发亮的浅褐色头发照成了金色,配上她那件青白底色绣着大朵并蒂莲花的旗袍裙,瞬间有了种难以形容的古典韵味。
两缕微微弯曲的发丝,很自然地飘在中央空调徐徐吹动的暖风中,让她有些圆润的下颚,都变得不那么饱满了。
一颦一笑风情自在,好似从老旧画报里走出来的旧时名媛。
她的怯意反衬得刘钰愈发像头被激怒的母老虎,双眼漫起猩红的雾气,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任谁走过路过看到她的模样,都会下意识觉得她要扑上去,将面前那画中仙似的美妇撕成碎片。
相形见绌,扬起巴掌的那一刻,刘钰分外明了——与贾金玉初上擂台的这场暗战,她彻头彻尾地输了。
只是没想到,已然到了撕破脸这一步,她竟还有后路可退。
久违的温热感迅速从脊骨蔓延上双肩,胡肆临阴森的腔调几乎同一时间从刘钰嘴里迸发出来:“她说了不算,那我呢?”
也几乎是一瞬间,刘钰满腔升起焦急,想都没想脱口问他:“肆临,你咋……咋出关了?咋回事,你为啥这么虚弱啊!”
到底还是问了。
闹别扭的这些天,她无视他,总是那么冷漠。但她和他都明白——
全他妈是装的!他就像那根怎么都戒不掉的烟,令她萎靡,也令她振奋。谁都不能轻易让她改变认准的死理儿,连她自己也不行。
心下一暖,胡肆临重重按了按她的肩以示自己无碍,继续一瞬不瞬死盯贾金玉,歪起脑袋冷声说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