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239)
“妈?在哪?”
刘钰无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母亲,回给大姑嘲讽的笑,“真有意思,大姑你记性不太好呀,我咋记得我没妈呢。”
“这孩子,咋说话呢!”大姑死死拽着她不撒手,又强行扳着她肩膀与她母亲对视,尴尬笑道,“小晶,你别介意哈,玉闺儿不是那个意思——”
刘钰却再次打断她,同时用力挣开她的手:“咋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我妈早死了,我没爹没妈,你少替我乱认亲!”
这回她是冲着母亲来的。
母亲也如她料想那般,纠结一团的眉头越拧越深,眼睛红成一片。
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就会走进母亲怀里,可她没有。
上下看遍这个与她相貌、身高都十分相像的女人,几乎和记忆中的模糊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年纪渐长,时间在她的眼尾发梢留下了微不足道的痕迹,多看两眼,便能勾起刘钰童年的回忆来。
可好的回忆都是些零星的片段。她完全记不得与这副瘦小身体紧密相拥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也早就忘了她的体温、她的疼爱和她拥着自己入怀的朝朝暮暮。
既然忘了,为什么非要突然来这里提醒她呢。
提醒她还有个形同虚设的妈?
提醒她回忆起被远远甩在身后的恐慌?
还是提醒她,在日思夜想的年纪,每每想起母亲只能以泪洗面,孤单到认一棵老槐树作妈?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刘钰根本懒得在意,更不想陪她浪费时间。便当着她的面,冷笑着掏出烟盒。在她愈发惊愕的注目下,徐徐点起一颗烟,十分不客气地吐她一脸烟雾。
“你、你咋还抽烟了呢?”
这是多年未见,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玉闺儿啊,你才多大啊,抽烟对身体不好的,你——”
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刘钰直截了当打断她,“啊,不抽不行。你见过哪个出马仙能离了烟酒的。”她故作惬意抱起膀子,歪头嘻嘻笑,“意外吗?大姑呀,你真是的,咋不告诉你这位远道来的朋友咱家新一代灵媒是我呢!这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吗,多光荣啊!早多少年前,她嫁过来的时候不是自个儿说了么,就看准了咱老刘家有香堂,往后她啥都不带怕的,自有神仙庇佑。”
“哎呀,玉闺儿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大姑干脆从柜台里绕出来,撞掉了一排挤得直冒漾的手机壳。
稀里哗啦掉了满地,她却无暇去捡。
走到刘钰身边,大姑揽过她的肩,又拽过她母亲的手,亲热道:“小晶,我这店吶太小了,三四个人站一块就挤得慌。那什么,咱回家坐着唠吧,正好玉闺儿整这老些吃的,晚上咱在家大姐给你们娘儿俩做好吃的。”
“啊,行啊……”母亲忙不迭点头,瞅了瞅刘钰,又变得局促起来,“玉闺儿不是说、说她还有事么?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大姐。”
“呵呵,你心里有数就好。那我不奉陪了。”她重新看向大姑,表情渐渐凝固,“你也知道我这一天脚打后脑勺的忙,没空陪你们闲唠嗑。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反正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在跟前人家会不自在的。”
说着,她将目光转向母亲。
见对方眼里滚着凝结的泪花,刘钰笑得愈发深刻,“哭啥呢?我都没哭,你倒是挺激动。自个儿在这叙旧吧,别整眼泪吧叉这出,我都快吐了。”
“走了哈,大姑大姑父。”
她扬起下巴甩头就走,身后是母亲终于放声而出的低啜,以及两位长辈的极力劝阻。
刘钰充耳不闻,咬牙逼退眼泪,叼着烟猛吸起来。
才跨出门槛,就听胡肆临忧心忡忡地开口:“小钰,你妈妈她……是遇到难处了。今天来找你大姑,是想打听刘门府现今顶香弟子哪个能帮她解决问题。”
随他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扑通”一声响。
未能离开手机店的那条腿被人用力抱住,刘钰浑身如遭雷击般僵硬起来。
直到母亲哀哭不止,断断续续道出请求,她才拧动冰锥入骨般的脖子,回头与之对视。
她低下头来,牢牢锁定住那张写满痛苦的脸。
母亲仰起头,哽咽哀求:“玉闺儿,求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不管咋说,你和他都是妈的亲骨肉,妈实在没办法了……”
39-情难自控(3)
不仅忘了有妈是啥滋味,刘钰也忘了自己还有个未成年的弟弟。
“姓名,生日时辰报一下。”
坐在自己床边,她面无表情问及生身之母。
母亲依然很局促。
眨巴着哭肿的眼睛,一板一眼将弟弟的名字生日说出来。不等她再多询问什么,母亲忙又把弟弟的遭遇和怪异之处一一说明。
刘钰看着她,对她这副无师自通的表现颇觉讽刺。
她实在太懂了。
这套问卦看事的流程,即使十几年过去,她仍旧那么通透。
就像当年在爷爷身边端茶递水时,偶尔会帮助四六不懂的香客解答仙家玄机一般,无需刘钰提示她怎么讲清楚细枝末节,她把灵媒想知道的那些通通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