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327)
待俩人彻底走远了,雷春龙赶忙小跑回到刘钰身边。
刘钰和黄老瞎子的儿子一同搀扶老头走下舞台,就近坐在一桌宴席前,三人都没什么表情。
仿佛身后跪在那的秦大师就像一尊蜡像,与这满屋陈列的盆栽景观没任何区别。
雷春龙却没法视而不见,如坐针毡紧靠刘钰,总忍不住往秦大师那瞟,越看越觉得别扭,便提议说:“老爷子,您有啥要紧的交代,咱换个安静的地方说吧。”瞅了瞅头顶的监控,他压低声音,“隔墙有耳也有眼,我能糊弄周燕玲一时,可糊弄不了太久。”
说着,他看到舞台一角立着一张盖了红布的架子,赶忙过去扯下红布。
架子正中央有一块脸盆大小的铜牌,“名誉副主席刘钰”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赫然闯入眼帘,雷春龙不由得呆了呆,旋即转身将红布轻轻罩在秦大师身上。
眼盲心却不盲,听到他的动静,黄老瞎子忽而乐了,摸索着拍了拍刘钰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别有深意叹道:“胆大心细,生在江湖却善根深种,不错,真挺不错的。”
这话雷春龙没听着,见三人仍纹丝不动坐在那,无奈地摇摇头,拧身返回,屁股刚沾着凳子便迫不及待开了口。
“我让周燕玲报警了,估摸十来分钟,萨区警方就得过来勘察现场问东问西。”
“老雷那我打过招呼了。反正人是自己猝死的,就算有一帮证人也不怕,怪力乱神的事可做不得数,就是老爷子您恐怕少不了得跟警方周旋一阵子。”
“我支开周燕玲,跟她说留在你们身边继续打探消息,她现在正慌着呢,暂时信我,咱们这头有啥就赶紧说吧!你们唠你们的,我去门口把风。”
撂下话音,他说走就走——
先去侧门拉栓扣锁,再去把正门合上,冲门口好信儿的几个宾客笑嘻嘻说是周燕玲留他在此看着黄老瞎子,便倚着门框子分发完烟,就地扯开话题跟人家唠上了。
黄老瞎子抬肘撞了撞儿子,接过一沓剪裁齐整却发黄的宣纸交到刘钰手上。
刘钰不明所以,随手翻了翻,眼睛就直了——
居然是太爷爷的日记!
不过是拓写版本,看字体分明是爷爷写的。
这份日记并不是完整的,前五分之三的部分都没有,剩下的五分之二也缺了最后近 20 张结尾。
翻着翻着,刘钰发现——
有一些字,不知是爷爷写的心急还是旁的缘故,字迹模糊不说,还加重了很多笔墨。
灵机一动,她将前几页胡乱标注的字串联起来,以为是爷爷故意留下的某种关联日记内容的线索。试着念了念,却发现那些字搁一起毫无逻辑,连成句都费劲,更不要说能分辨出啥特别的玄机了。
一筹莫展之际,黄老瞎子坦白道:“甭白费力气了,丫头。你猜的不错,这些字确有玄机,可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接着他将刘钰能想到的所有解密方法一一否定:“既不是电报密码,也没有可供解字的参照物,重点不是字,是读音。”
“读音?”刘钰难以置信,“是外语吗?”
“不,”黄老瞎子摇摇头,“起初我以为是满蒙语言,后来问过你爷爷,他说是你家祖宗流传下来的古代萨满请神下咒的专用术语。”
回想起 50 年前的事,黄老瞎子白幽幽的瞳仁流窜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深埋于心的秘密本来应该随大限将至的老人一块入土,永久尘封在黑土地最深处,若不是刘老邪的遗孀进京前特意找上门,黄老瞎子当真忘了——
“瞎老哥,这些年我从来没打扰过你,今儿是瞒着我的孩子们过来的,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指定不会请你替我老孙女翻堂撤香。”
杨桂枝坐在那间并不明亮的老屋大厅里,目光幽幽瞪着供桌边闷头抽烟的黄老瞎子。
“当年要不是我家刘三闯赌上自个儿一家老小性命换你平安,你哪来的往后 50 年好活,哪来的这五世同堂的消停日子?”
轻描淡写的质问,却是千斤重的枷锁坠上心头。
除了沉默,黄老瞎子别无他法,连声辩解都说不出,彻底哑了口。
自幼供奉仙使,他向来倨傲,从业 80 多年,谁到他跟前不是战战兢兢?
唯有一个人,不,准确地说是一家人,便是听香客随口提起都免不了令他伤神沉默,良久,才能打起精神为人答疑解惑。
刘家灵媒百年来享誉安县,他打小就听过。
那画的一手好符的刘长河,仅仅打了个照面,三言两语便唤醒了他体内沉睡的黄大仙,以童子身领堂出马,一干就是一辈子。
他不是不知道老刘家的后人接了刘长河的班,可见识过风华绝代的刘师傅,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那病恹恹的儿子刘三闯。
无意得知对方与他一般,专做刨坟立碑的营生,心高气傲的他愈发看不惯这位难以继承亡父本领的愣头青。
尤其得知那年受邀入京为大领导迁坟的高人名单中有刘三闯,人还未碰见呢,他拉着几个相熟的同行说好了,要给那初出茅庐没几年的阴阳先生一点颜色瞧瞧。
等刘三闯上了火车,便在几位前辈那碰了一鼻子灰。
黄老瞎子本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结果那小子乐呵呵的不急不恼,冗自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皮夹子,沾着唾沫翻看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