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340)
这真的是我遭遇过的吗?
如果是,为什么,我理所当然地认了这份屈,心甘情愿做了别人的爪牙?
若不是,为什么,一幕幕,我都记得这样清楚?
周燕玲无法回答自己的疑惑,却清晰回想起 20 年前,那场改变她命运的酒局上,是如何招架不住满桌身份令她畏惧的男人,一杯接一杯饮下失去意识的烈酒,又是怎么叫人七手八脚抬进那间散发着松香味的屋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新婚不足 3 个月惨遭玷污的。
昔年,新婚的丈夫正在驻守边疆。受辱后,她捡起满地凌乱的衣裤,挽住身畔大腹便便领导的臂膀,就那么不清不楚做了他第 N 任二奶。
想起来了……
之所以不曾反抗,是因为父亲耳提面命嘱咐过她:“玲儿,你知道这工作多少人眼气吗?你们兄弟姊妹 5 个,就你没文凭,爸是求爷爷告奶奶把你送到王局跟前当个文秘的呀,你可得争气,不能给我丢脸知道不。”
是了,那些年哥姐弟个个有出息,也都很听双亲的话,让干啥就干啥,只有她,不顾反对嫁了又穷又没本事升职调岗的大头兵。
于是为了争气,为了在亲戚朋友面前长脸,年仅 26 岁的周燕玲心一横,想着不如就跟了领导。
如果这一个不够让她往上爬,多跟几个也无妨。
等时机成熟了,她就要什么有什么,再不用听父母数落,也不会在亲眷面前抬不起头了。
踏出这一步,她踩着各种男人送的漂亮高跟鞋,一去不返,时至今日,终于成了站在城市之巅俯瞰霓虹夜景的女霸王。
或喜或怒,那么多人得看她的脸色,再怎么看不惯她也要卑躬屈膝地赔笑脸。
这种睥睨众生的感觉,远比任何高档酒茶更令人沉醉。
醉着醉着,她早忘了当初哭哑了嗓子,恍惚站在十几层楼之上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的,那个贞烈过、挣扎过、伤心欲绝的周燕玲。
是无情的命运活生生塑造了无情的她,而今却派来一个匡扶正义的使者,翻手让她生,覆手让她死,岂能甘心?
当然不能!
周燕玲暗暗咽下满腹怨怼,再三摆出乞求的姿态,展开讨好的笑。
“刘仙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帮帮我吧……我打听过,你跟那个姓雷的局长不是认识吗?拜托你,帮我问问他,给多少钱他肯放过我?”
“你帮我问问好不好……我把所有家产都给他也行,让他把儿子还给我,我们娘儿俩这就移民,绝对不给上头添麻烦,也绝对不会报复他……”
“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你是真仙姑,你是活菩萨!众生平等啊,为啥就不能对我网开一面,就算杀了人的也总要给个忏悔的机会吧,你们不是总强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我做了那么多好事,咋就不肯给我机会呢?”
她颠三倒四说了那么多,到这,刘钰才有所触动。
沉默对峙半晌,快被那双迸射幽光的双眼盯到发疯之际,不敢对视的周燕玲听到头顶徐徐传来不咸不淡的问询:“看来你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那好,你告诉我,为啥你们那么祸害何静?”
周燕玲立刻抬头,略感茫然。
“谁?”
然后她就看到刘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扯开唇角,露出令她毛骨悚然的诡笑。
心生大骇,周燕玲赶忙扯开嗓门尖叫:“刘仙姑,何静是谁呀,男的女的,干嘛的,我把她咋了?你倒是说呀!啊!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滚!别碰我,别碰我——”
很快,她的尖叫成了惨叫。慢慢的,惨叫成了满屋子破碎不堪的呻吟。
刘钰退至周长林身侧,背过身。
不去看那些已经被她操控了神志的保镖,是怎么轮番骑在周燕玲身上作恶的,只盯着她那双目呆滞,几乎没几口好气可喘的老父亲。
如今,没了捆窍的仙儿,肉眼再也看不到游荡在这间豪宅里的鬼魅。但当胸一片斑驳的厄咒却让她清楚感知到弥弥阴气的存在——
死的不明不白的小秦,日日夜夜目睹丈夫寻欢作乐的发妻,还有很多根本分辨不清来路的恶灵……都在她默默自语的操控下失了分寸,各自寻到适配的肉身开启饕餮盛宴。
可她这掌厨大师傅并没觉得有多开心,有种奇怪的情绪顺着身后可怖的动静游蹿过来,盘旋在她头顶久久不散。
刘钰甚至感到浑身发寒。
如坠冰窟似的,从头到脚,每一块骨头都控制不住挤压碰撞,几乎令她痛不欲生。
强忍着排山倒海的疼痛感,她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翻找老雷电话。
打算请求他赶快带人过来收拾残局,顺便联系一下交警队——送她过来就匆匆离开的周燕玲弟弟,走之前也被几个猛鬼惦记上了,很可能遭遇了车祸。
电话拨通的时候,老雷“喂”了一声,不等刘钰开口,只听周燕玲凄厉地喊她的名字。
刘钰猛回头,当即目眦尽裂——
不知从谁手里摸过一把瑞士军刀,明明满脸抗拒扭曲的周燕玲,却将刀刃对准自己的喉咙。最后那声震耳欲聋的诅咒还未道尽,便用力戳向自己,连戳三刀!
惊愕中,刘钰眼睁睁看着周燕玲纤白的颈子窜出一大片血花,“轰”地仰头栽倒,“呃呃啊啊”抽搐了好一阵,便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