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371)
“经纪人那会儿也在,我本来不想解释的,只能耐着性子说我被冻得头晕高低得喝点补气血的。”
“你不知道我那经纪人有多烦,我跟你说……”
他絮絮叨叨起来,仿佛要把分别半年来,攒了一肚子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对她说完。
也像他们从不曾分开过一样,只不过他从见不到、摸不着的魂魄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人。
亲密无间的样子,若外人见了,准会被二人过分熟稔的相处方式弄得一愣一愣的。便是岁九自个儿也沦陷在失而复得的亲密中,根本没注意刘钰恬然的笑是很勉强的。
她嘴角都笑僵了,微微抽搐着,却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尽量让自己的言谈举止处在自然放松的状态下,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腰隐隐发酸,都不曾瘫软过一下。
万幸她怀着孕,岁九虽然有点狐疑,但看她怎么坐着都像不舒服一样便未多想,反而贴心地问她:“小钰,你是不是坐累了,要不要去躺一会儿?”
刘钰摇摇头,顺势摆出央求的姿态,主动去握他的手,和以前他惯有的小习惯那般,轻轻挠挠他的掌心:“你忘了,我认床,现在就想回家躺着。我们回家吧,肆临。”
他果然爽快地应了声:“好。我也想家了,这就回去吧。”
61-浮世谪仙(1)
再入安县,胡肆临的心境大不一样。
走进心心念念的闺房,纵使陈设不同,空气中还充满了陌生的男性气息,但那张简陋破旧的书桌、书架顶端搁置的小摆件,一下子就将他从不适中拉回舒适区。他摘掉墨镜和口罩,眯眼凑近,有些孩子气地弹了弹小房子前,逗弄小白狗的小胖丫头的肉脸蛋。
欣然微笑,他正想回头与刘钰说说话,却见她外衣都不脱,钻进那张黑蓝条纹的被子,呵欠连连闭起眼。
不一会儿,被窝里响起细微的鼾声。
胡肆临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手,将烟盒轻轻搁在桌角,快速褪下外套,蹑手蹑脚从另一侧掀起被子,紧挨着她躺下,想都没想,自然而然拂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
动作明明很轻,还是令刘钰惊慌转醒。
看清楚是他以及他错愕的眼神,她敛起满心骇然硬挤出一个哈欠,佯装嗔怒拍开他的手:“我要困死了,上一边拉玩去!”
话是这么说,她慢悠悠背过身,反手勾过那只冷如冻肉的长手交迭在一起,覆上自己沉甸甸的小腹,并哑着嗓子道:“今年取暖比去年好多了,待一阵儿就贼热。你搂我睡,给我降降温。”
胡肆临毫不犹豫贴住她。
像从前在梦里那样,环住她的腰,稍稍仰头抵住她后脑,另一条胳膊很小心地塞进她肩窝底下,再是一动不动了。
尸体的心脏沉寂如一潭死水,唯有天知道,他的灵魂,正在疯狂战栗。
熟悉的姿势并不值得激动,但活生生的小钰是他头一次揽在怀中。
刘钰累极了,背靠“僵尸”的恶寒都抵不过无边的倦怠,很快沉入梦乡。
听着她醇熟的呼吸声,胡肆临心满意足合起眼皮,嘴角也挂着满足的淡笑。生怕再惊扰她醒来,他紧张兮兮向下移了移位置,屏息附耳贴住她的背,歪头认真感受她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都像敲在心头。
熟悉的节奏带给他最为安心的感觉,长达半年不曾睡过觉的他,不知不觉跟着犯困。
可他根本不敢打瞌睡。
魂魄一旦陷入睡眠状态,这俱死去多时的肉身就会加快腐化的速度。
他不太在乎一张人皮是否面貌可怖,但不想让小钰因害怕而疏远他,或因尸臭而厌弃他。
只是她身上散发的气味太令他沉醉了。醉着醉着,他开始飘飘然。
何止心跳呼吸让他着迷?
肌肤的温度,掌心的纹路,茸乱的发丝,无不是他发疯着魔的所在。
五百年来,可供寄生的载体那么多,只有她——这个用血肉之躯诅咒他、压迫他又承载他、接纳他的女人,才是最适合他、最能包容他的唯一。
曾几何时,他确实想做她的孩子。
若这俱瘦小柔软的身体将他孕育出来,让他与她血脉相融,仅仅想象,他都乐不可支。
本来么,他们就是密不可分的。
像连体婴,更像母子。
同体共生那么久,一度的,他都忘了岁九是什么玩意儿。
他喜欢做胡肆临,喜欢那种随时随地感受她全部的感觉,她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他可以事无巨细地察觉。
于是,怀揣对她无法终止的贪欲,他用心物色匹配她的男人。
不止是想让她错开孽缘嫁给金龟婿,更重要的是,他得给自己的来世寻摸一位无可挑剔的父亲——长得好,家世好并服从她,这才行。
可惜啊,张勋可那小子太不中用,好好的姻缘被他的瞻前顾后气走了。
而雷春龙……
该死的王八蛋分明占了大便宜,却一天到晚蛊惑她和他对着干!猪狗不如的东西,投了胎还这么不知轻重地越探雷池,既然主动求死,那他当然要给他个痛快!
生气归生气,每每想动手时,胡肆临不免犹犹豫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