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万字平戎策(312)+番外
云时卿策马疾行,直到视线里出现了柳柒的身影,才逐渐放缓马速,以免御前失仪。
柳柒着一袭墨蓝大氅立于人前,那张含情的凤目里盈着浅笑,更衬五官俊美。
云时卿到底还是失仪了。
几月不见,相思入骨,他早已将君臣礼仪抛诸脑后,还未勒停骏马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来,踩着厚厚的积雪朝柳柒奔去,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和着风雪的凛寒气息柔声唤道:“柒郎。”
柳柒回抱着他,含笑应声:“嗯。”
文武百官当即拱手,齐声道:“恭迎顺平王凯旋!”
柳柒本想把人推开,可云时卿却没有放手之意,柳柒道:“放手罢,否则杜御史又要为难你了。”
云时卿瞥向人群,果真见杜御史一脸肃然地凝视着他,俨然是在控诉他的妖妃行径。
几息后,云时卿缓缓松手:“外面天寒地冻,柒郎当心受凉,早些回宫罢。”
上马车后就无需再顾及旁人的视线了,云时卿把日思夜想的人摁在引枕上吻了许久,直到把他的骨头都亲酥了方才罢休。柳柒面颊微红,喘-息问道:“此役耗时数月,晚章可有受伤?”
云时卿道:“大大小小的伤估摸着有六七处吧,如今皆已痊愈,无需担忧——不知陛下打算如何犒赏臣?”
柳柒道:“这就要看顺平王的需求了。”
云时卿笑道:“不论陛下赏赐什么,臣都欣然接受。”
此役结束,中原王朝威名远播,那些曾依附大夏的小国们也陆陆续续派使臣入京,以称臣为由寻求大邺的庇佑。
短短几年时光,大邺国富民强,兵力激增,与之交好的番邦也愈来愈多。
直到崇宁七年,大邺终于迎来了万国来朝的盛世之景。
时逢除夕,瑞雪迎春,宫里的梅花皆被白雪覆没,若有雀鸟停驻,则会震落几坨新雪,令寒梅重现娇韵。
清居殿外那株绿萼梅开得正盛,凛冽清香铺满园,令人沉醉。
若有风拂过,檐下的风铃就会叮当作响,更显寒冬之凛冽。
“爹爹——父亲——”
柳柒和云时卿正坐在窗前烹茶赏梅,冷不丁听见赵闻棠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纷纷侧首往垂花石门瞧去。
赵闻棠踏雪而来,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雪地里,吓得随侍的宫娥和内侍官面色惨白,连声嚷着“殿下小心,仔细摔倒”。
赵闻棠飞奔入殿,至两人身前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揖礼道:“儿臣向爹爹、父亲问安。”
柳柒道:“往日教的礼仪全都忘记了?”
赵闻棠当即颔首,模样乖巧温顺,全然不似方才横冲直撞的野蛮劲头。
云时卿赶忙替他说话:“今日是除夕,孩子不用去学堂,难免高兴了些。”
柳柒并无责备之意,不由放缓语调,温声道:“坐下吧,一会儿在这用膳。”
赵闻棠挠了挠头,道:“爹爹,儿臣想出宫一趟。”
“出宫?”柳柒抬眸看向他,“去哪?”
赵闻棠道:“太傅家。”
柳柒疑惑道:“你去太傅家做甚?求学么?”
赵闻棠求助般看向云时卿,云时卿笑道:“柒郎难道忘了,今日不仅是除夕,也是玥檀丫头的生辰。”
沈玥檀是沈离的长女,整好出生在除夕夜。
那丫头生得俊俏,性子也温和,赵闻棠乐得同她顽耍。
柳柒又看了儿子一眼,语重心长地道:“玥檀虽年幼,但你已经省事了,应避讳些。”
赵闻棠颔首不语。
云时卿道:“青梅竹马,有什么可避讳的?”
柳柒用眼神警告他,道:“男女终究有别。”
云时卿笑道:“棠儿九岁,玥檀五岁,即便要避讳,也得再过个两三年,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柳柒也没打算为难孩子,轻叹一声后说道:“今天是除夕,你去去就回,莫要叨扰人家。”
赵闻棠当即展颜,揖礼道:“是!”
他规规矩矩地离开了清居殿,然而刚走出石门,便脚下生风般跑开了,任凭内侍官们如何呼喊都不曾停步。
听着外头的喧嚷声,柳柒无奈叹息:“这孩子。”
云时卿斟一杯热茶递给他,眼底盈满了笑:“棠儿虽皮了些,倒也懂事听话,毕竟他鲜少惹你生气。”
柳柒接过茶,淡淡地道:“你就宠着他吧。”
云时卿道:“棠儿是柒郎身上掉的肉,柒郎比我更疼他宠他,只是你不自知罢了。”
柳柒没再接话,默默吃了半盏热茶。
窗外梅香凛冽,枝头的新雪也在无声坠落,露出一簇淡绿的花。
不多时,一对雀鸟停落在枝桠上,胖鼓鼓的身躯又震落了几抔新雪。
柳柒凝视着那对雀儿,思绪渐渐扩散,不知不觉间竟回忆起了幼时在紫薇谷里的事。
九岁那年冬天,他被云时卿拉去后山捕鸟,云时卿塞给他一把谷子,凑近了说道:“看见那个箩筐了吗?你把谷子撒在里面,待会儿会有小鸟过来捡食,届时再拉动竹竿上的线,就能把它们一网打尽。”
那只箩筐巨大,足以装下两三个成年人,柳柒不疑有他,揣着谷子走将过去。
刚准备撒粮,耳畔忽闻一阵异响,他警觉地抬头,却为时晚矣。
那只箩筐迅速砸下,将他匡了个正着。
“哈哈哈哈哈!小笨鸟,被我抓住了吧!哈哈哈哈!”
云时卿的笑声响彻山谷,柳柒愤怒地掀开箩筐,当即抡一根竹竿追了上去。
他二人在雪地里缠斗良久,最后云时卿抓了好几只麻雀烤熟,并将其递给柳柒,笑嘻嘻地赔罪道:“师兄错了,再也不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