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142)
感觉突然蹦出只鸭子在旁边叫了声,池白榆一时没压住笑,本想忍着,但只消想起那声音,就又笑得将脸埋在手里,连背都在抖。
“你笑什么?!”裴月乌恼道。
她缓了阵,才抬起头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何事?”裴月乌面露狐疑。
“之前遇见过一只鸭子,在坝子里四处乱逛。”
他眼中狐疑更甚:“这虚妄境里也养了鸡鸭?”
“虚妄境里能有什么鸡鸭鹅,不是在这儿,都是我来这儿之前的事了——反正就是有只鸭子,整日里什么都不做,最爱在院子里乱逛,有回它看见鸭群在打架,给它急坏了。它这鸭吧,向来讲求个和气,最讨厌打打闹闹,哪能容许眼皮子底下出现打架斗殴的事,便连忙冲上去劝阻。但鸭群势力大,万一说了不中听的话惹急它们,很可能反被狠揍一顿——你猜它为着劝阻,最后都说了什么?”
裴月乌起先还不大乐意听什么鸭子的事,但她讲得有意思,他竟还真思索起来。
他本来想说些“要打就往死里打”之类的真心话,旋即又想到她说那鸭是个沉心静气的,便道:“大抵是些‘别打’之类的无用话罢。”
池白榆摇头:“它就说了一个字。”
裴月乌蹙眉:“什么?”
“嘎。”吐出这字,她忽想到他方才那声儿,又开始笑。
裴月乌陷入沉默,片刻反应过来她是在笑他方才破了音活像鸭子叫,登时恼得双眉更紧,显出副怒容来。
偏偏耳根又透出点薄红,似有些不自在。
他咬着牙问:“敢取笑我?!”
“没啊,没有,哪是在笑你,可别冤枉我,只不过单纯想起这事儿了。”池白榆好半晌才止住笑,又开始盯他的脸,“嗳,你竟不会笑么?”
好像从认识他开始,她就没见他笑过。整日摆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烦心事颇多,何故要笑。”裴月乌又捏了把烫红的耳朵,简直不愿再看她。
“烦心事多还不寻些乐子,那岂不更烦,但这事儿也强求不得。”池白榆又将话题扯回来,“你还没说,为何分辨不出。”
裴月乌睨了眼对面牢中的沧犽,见他没看着这边,才低声道:“他与这衙门里其他狼妖的气味差不多。”
“差不多?”池白榆稍怔,“那会不会是来自同一族群?”
“极有可能。”
“依着他方才说的,他跟那群狼妖的关系并不好,险境里还被他们弄到这牢里关着——他这话应该没骗人,毕竟他没抹除掉身上的妖气,显然不怕被人看出他们是同一种族,也就没有在这儿故意做戏的可能。我猜……即便他们以前是同一族群,现在也反目成仇了。”池白榆思索着问,“那其他狼妖都在哪儿,离此处远吗?”
“大致都在一个方向,往东走一里地。”
话音刚落,外面忽传来脚步声。
两人起身往外看,恰好瞧见两个衙役一前一后地进来。
打前的衙役先是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沧犽,随后对他俩道:“大人发了话,请二位随我来。”
池白榆问:“情况如何?”
衙役低下苍白的脸,既不抬头,也不应声,只摆弄着牢门的锁。或是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好几回都没能插进锁孔。
裴月乌睨他:“怎的不说话?”
带着火气的一声质问,令衙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的声音也在发颤:“还请二位见谅,待离开此处了,小的再慢慢解释。”
另一个衙役则拿着个瓷瓶,送进了沧犽的牢房。
他也不敢多言,放下瓶子道:“大人送来的药。”
说完,他便急匆匆走了,跟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池白榆总觉得这些衙役不太对劲。
个个儿都跟惊弓之鸟差不多,稍微一点变动都吓得他们胆战心惊。
沧犽也没拿药,而是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墙边,闭眼休憩。
直到池白榆从他的牢门前经过时,他才掀起一点眼帘。
牢中昏暗,看不大清他俩的面容。
却听得见声音。
譬如方才那阵笑声,像是遇着什么极为高兴的事般,笑得那样自在。
连同魂魄也变得轻盈、香甜。
他的眼帘又往上抬了些许,幽冷的目光仿要将她洞穿。
可还没到时候。
还可以养得更为可口。
仅是想一想,便有一点难以忍耐的饥饿感从肺腑深处翻出。
那是比杀欲更为汹涌的欲念,如嗜血的寄生物般扎刺进他的心里。
与饥饿感一并涌上的,还有股说不清的躁意。
他感觉得到,跟在她身旁的那人在影响着她的魂魄。
蕴养的珍宝被旁人靠近的滋味,令他有些烦躁。尖牙在无声无息间长长了些,不自觉地轻轻磨动着。
他梗了下喉咙,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却只能舔掉唇角的血,聊以慰藉。
终于,在她快要走出视线的前一瞬,他难以自抑地开口唤道:“小池大人。”
仍是带着揶揄的一句。
领着池白榆与裴月乌出去的衙役一惊,登时停下,却不敢往他那边望。
池白榆也顿住,看向那间牢房:“何事?”
沧犽:“可还记得上回离别时说过的话?”
她是还记得。
上回离开三号房时,他说过可以随时来找他。
“那话仍然作数。”沧犽说,“你们若想找什么东西,我也可以帮忙。”
池白榆觉得他这人挺好,从上回开始就一直在帮她。
可也正是他太好心,她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