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210)
起初他不知道在凡界得用钱,又舍不得身上的珠玉宝石,足熬了几年的苦日子。后来他帮一个道士捉了只妖,从他那儿拿到了一些银两,便开始专接道士的活儿了——后来他才知道那道士本来是想取他的妖丹,所以才请他帮着捉妖,好找机会下手。见打不过他,才又给了他一些银两。
得知此事后,他足足追了一整月,最终在大漠边沿的一家客栈里把这道士揪出来给杀了。
往后他便拎着把剑在凡界天南地北地跑,或许是剑下亡魂太多,不论谁见着他都开始避而远之。
但这么多人里,那狼妖竟最惹人厌嫌。
他说不清是何感受,只觉得这人的心八成是从不见光的泥沼里长出来的,脸上带笑,实则阴损可恨。
就该把那什么神识放在他身上,再把他挂去扶光树上好好晒一晒。
裴月乌咬了下牙,越想越恼。
来日提剑杀了那狼妖,他都懒得把他的魂魄封进剑里,最好直接碎成齑粉,魂飞魄散才好。
他不甘心地张望着,总觉得那狼妖若是受了刑惩,定然会跑到这地方来疗伤。
但放眼望去,成千上百片明镜般的池水中,根本瞧不见什么身影。
在他四处打量之际,池白榆清楚感觉到池底的人划了两下水。
身前水面冒出的气泡越来越多,眼见着一对灰色的狼耳浮了起来,她又抬手按了下去。
她按着沧犽的脑袋,尽量保持着平静的神情,问裴月乌:“你好像伤得很严重,不用疗伤吗?”
裴月乌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一点关切的意味,他板着脸点点头,往前一步。
眼见着他逼近,池白榆一下就将沧犽按得更低,上半身尽量贴着石壁,以防他被看见。
她隐约感觉到沧犽挣扎了两下,随后似是扶住了她的腰身。
忍着腰侧传来的痒意,她忙开口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裴月乌一顿,神情自若:“疗伤。”
“那你另挑个池子吧。”池白榆说,“待会儿我得脱衣服。”
短暂怔了瞬后,裴月乌的脸上涨出一点薄红。没一会儿,就连耳尖都红透了。
“嗯。”他仍是那副神情,转过身就朝另一处走去,“那我去别处。”
这回他倒走得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待听见入水声后,池白榆放了心,松开手。
一片黑影从水底浮出,沧犽倏地破开水面,大张着口急喘着,偏深的肤色上忍出一点不明显的红,头发也湿淋淋地搭下。
估摸着他又要甩脑袋,池白榆横臂挡住脸就往后退。
果然,下一瞬便有水滴四溅。
池白榆等了会儿,将胳膊往下压了点,露出双眼睛看他,小声问:“甩完了吗?”
沧犽喘息未平,抬起一点眼帘看她,学着她压低了声儿:“小池大人这是将我当成了水妖?”
若非他用仅剩的一点妖气调整气息,只怕早便溺死在水里。
池白榆继续跟他装好人:“你没听见刚才他说要杀你?你俩现在的妖力都少得可怜,打起来估计不死也残。但你要还经得起他砍两剑,我现在就去把他叫回来。”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沧犽的喘息有片刻平缓。他忽道:“方才还在好奇狼族的食物,转眼便又担忧起我的性命了?”
池白榆有意将话说得半真半假:“那是先前有人提醒我,说是小心狼族很可能吃人。但我想着在恶鬼林还有白狼镇时,你一直待我不错,又帮过我好几回,难以相信这话,所以才直接问你。要真信了,我也就不会问这些,直接卸去一部分差事,再不跟你打交道。”
这回答又在意料之外。
沧犽只觉心中忽有何物翻搅,竟有撞出胸腔之势。他微微眯起眸,忽问:“那人是谁?”
“那也不能说,毕竟他提醒我是为了我好。要真说了,岂不反给人添麻烦?”池白榆道,“总之刚才听了你的话,如今我自己也有了几分考量,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忽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很独特,跟在捏橡皮鸭子差不多。
她反应极快,听见那声响的瞬间便靠近沧犽,抬手就将他又按了下去。
水面涟漪逐渐消失,她转过身,恰好看见小棕熊从石头堆后面急匆匆跑出。
它的爪子还攥着块湿漉漉的布帕,身上的毛发也被池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乍一看活像只刺猬。
见池中只有她一人,它倏地停下:“我听见有人说话。”
这回池白榆懒得瞒了,也不再压着声,说:“裴月乌,他也是妖囚,来这儿疗伤。”
“裴月乌?”小棕熊目露警惕,开始沿着水池打转,“他在哪儿?”
“去其他水池了。”
她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裴月乌的声音:“谁?”
“述大人用妖气化出的一只棕熊。”池白榆略微将声音拔高了些,“没什么事,你继续疗——疗伤吧。”
说到中途,她突然卡了下。
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上来了。
似乎是藤蔓。
她尝试着挣了下,却没挣动。
那东西缠得很紧,且如游蛇般不断往上攀着,没一会儿就缠上了膝盖。
小棕熊没瞧出她的异样,近乎审视地打量着裴月乌所在的方向。
它放低声音道:“那妖行事冲动,还是不与他接触为好,不如另换个地方。等弄干了衣袍,就去找述和。”
“也好。是得走了,再泡下去人都得泡发了。”池白榆又试着动了下腿,可另一条藤蔓在此时缠上,速度不慢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