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216)
述和看了眼那三间水牢。
罪域中多余的孽枝清理干净,水牢中的便也消失了,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他收回视线道:“出去再谈罢——你也需要洗漱。”
池白榆颔首。
这话倒不假,虽然沧犽帮她用驱邪药水将孽枝都清理掉了,但她身上仍然有不少碎渣。
两人一道出了惩戒室,在锁妖楼里倒没遇见什么人,但刚出楼门,池白榆就远远望见了伏雁柏。
他刚走下百步梯,正往右绕去。
他今日着了身白袍,走在空荡荡的庭院中,恰如一缕白烟。
述和也看见了他。
他顿住,下意识往旁走了步,将她挡在身后。
但池白榆越过他,说:“正巧我有东西给伏大人,现在给了之后就不用再找他。”
她语气如常,述和却莫名从中听出些不大情愿的意味。
他思忖着说:“不如我帮你给他。”
“我倒是想,但这东西还是亲手交给他为好,省得他又找话念我。”池白榆看他一眼,似作不经意间道,“也幸好有你在这儿,我还不至于那么紧张。”
述和眼皮微抬。
但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她就已朝百步梯走去。
等在半路拦住伏雁柏了,述和才知道她说的东西是什么——
她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递出:“伏大人,这几天攒的血怨之气都在这儿了。你先拿去,我也好继续攒。”
伏雁柏陡然被拦住,又见他俩走在一块儿,起先还以为是述和将他先前的话放在了心上。
直到他看见了那把剜心刀。
匕首上,整条剑樋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色。而他还记得清楚,离她上回拿着刀来找他,才不过短短数天。
短短几天……
他眼微抬,洞黑的眼眸直直盯着她,没急着接刀,而是问:“谁受了剜心刑?”
“那也不记得了。”池白榆说,“跟上回一样扎了好些人,都是慢慢儿攒起来的。”
伏雁柏眼梢一挑,瞥向述和。
本来是想从他那儿讨个应答,不想他也正垂眸望着那把匕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抬起手作势要接刀,却迟迟没落下。
刚入虚妄境时,他就没想过用剜心刑。一来他不屑于与那些妖鬼打交道;再一者,剜心刑太过特殊,需要妖囚在意的人来施刑。他与这些妖囚的交情都不深,又能剜什么心?
故而弃之不用。
最差的结果,便是这些妖囚因体内的血怨之气太重而自爆,再毁了这虚妄境罢了,左右他也能自保。
当日无荒派的道人在这些妖鬼身上种下禁制,正是为了用血怨之气来拘束他们。
但他们未曾想过,他会完全置之不理。大概是时日太久,他们亦觉心慌,不然也不会接二连三地往此处送细作。
这回倒是挑了个好细作。
他理应觉得省事。
毕竟当日是他将剜心刀交给了她,而她也将此事完成得很好,帮他省去不少麻烦。
可当看见这刺目的血红时,他心底只想着一事——
这些血怨之气到底来自何人。
深思之下,他又不免去想,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在短短几日内攒到这般多的血怨之气。
越想,心底便有越多烦躁涌上,以至于他连惯常的冷笑都挤不出了,神情微凝。
见他迟迟不接,池白榆问:“伏大人?”
伏雁柏忽然垂手。
“下次。”他道。
“什么?”
伏雁柏将手拢在袖中,懒洋洋转过身。
他道:“下回再拿来吧,今日还有其他要紧事。”
池白榆:?
不是。
他不把血怨之气引走,那她怎么攒新的?
可不等她问,伏雁柏就已走出好几步。中途又停下,瞥了眼在旁的述和。
“你不走?”他问。
“嗯。”述和倦声应道,“要去藏书阁走一趟。”
以防被伏雁柏看出什么,述和与池白榆分了两条路走。
但等她回到小院时,他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了。
见着他,她先是望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才快步上前。
“没叫伏大人发现吗?”她问。
“不曾。”述和稍顿,淡声问道,“雁柏便也罢了,何故要瞒着旁人。”
池白榆知道他说的是沧犽。
“他好歹也是妖囚,平日里不免与伏大人打交道。”她拉开房门,等他进去了才又关上,“若让他知道了,万一在伏大人面前说漏嘴了怎么办?”
待她在桌旁坐下,述和又提起另一事:“方才在清灵池缠着你的,是成了精怪的孽枝?”
“应该是,那些枝条跟之前见过的孽枝都不大一样。”
述和往手上丢了几道净尘的诀法,又用清水丸仔细洗过,这才托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下颌被孽枝磨出的淡淡红痕。
看来雁柏心事不轻,这般明显都不曾看见。
他用指腹摩挲着那片淡红,问她:“孽枝留下的印记,可会觉得疼?”
“大部分都没什么感觉,唯有几处缠得紧的,到现在都还有些不舒服。”
“待将印痕抹除,便好了。”述和送出一缕妖气。
池白榆只感觉有一点暖意熨帖在下颌处,活像块暖帕子擦拭着她的脸。
但当那点暖意游移至颈上时,忽刺出一点微弱的痛。
那痛意陡然落下,连带着耳朵后面的筋都在扯着疼,她没作设防,一时忍不住轻嘶一气。
“此处的印记有些深了,抹除时难免会有些疼。但那孽枝上带有邪气,任由它留下,对你有害。”述和抬了另一手托住她的面颊,指腹揉捏着她的耳朵,“我会尽量放轻些,再忍耐片刻,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