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219)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把剜心刀。
因为眼前这个正拿眼神无声质问着他的人。
他久未出声,伏雁柏微拧起眉,道:“你——”
“可以了。”他刚吐出一字,就被述和打断。
伏雁柏稍怔:“什么?”
“可以了。”述和抬眸,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倘若你还有半点儿生前的记忆,哪怕还记得一条伏府的规矩,就应知道即便再顽劣,也该有个度。现下,也已经够了。”
第114章 第 114 章
他说话时鲜少用这样尖锐直接的字眼, 以至于伏雁柏好半晌没回过神。理智回笼的剎那,最先从心底涌出的是不可置信,随即才是怒火。
他的眼皮颤了下, 面部的肌肉小幅度抽搐着。或是生前保留的习惯使然,他的胸膛也开始起伏, 却没气息吐出。
“我该有什么度?”他还没这般气恼过,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不过是问那血怨之气的来历,你就急切成这样, 是在帮她瞒着什么?你别忘了如今正置身虚妄境, 更别忘了你来此处是要做什么!口口声声与我论生前的规矩, 你别不是真想带她叛逃此地?”
与他将所有情绪都表露在外不同,述和的语气始终不咸不淡:“既然你想知道那血怨之气来自何人, 缘何不亲自问她。”
伏雁柏被戳中心思, 更觉躁恼。
要是她愿意告诉他,他何须这般旁敲侧击?每回问她, 总是左一个不清楚,右一个不知道。
“况且……来自何人重要么?别忘了,当日是你将剜心刀交给了她。”述和垂下眼帘,语气总算有了起伏, “你今日不肯引走血怨之气,如今又纠结她到底对谁施了剜心刑。雁柏,别忘了后悔莫及的道理。”
“够了!”伏雁柏冷声打断。
“若不爱听也罢, 毕竟……”述和稍顿,“毕竟即便有错, 你也不会改,不是么?”
末字落下, 伏雁柏忽一步上前,紧攥住他的衣领,漆黑的眼中隐见阴怒。
“你到底什么意思!”见他仍旧神情淡淡,他不免被激出更多怒意,一下将他掼至门板上。
述和的脊背狠撞在房门上,恍惚间,他听见了木头断裂的声响。
他眼一抬,视线落在伏雁柏的身上。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云间悬挂着一轮冷月。银晖将那张脸上的怒意映照得格外清楚,不光是神情,他的身上也渐有淡黑色的鬼气溢出。
显然已恼怒到极致。
还是这样。
述和任由他攥着衣领,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毫无长进。
他犹记得刚入伏府时,府中的一个门客就曾提醒过他,说是伏家公子性情骄纵恶趣,若非必然,最好别与他打交道。
那门客是个树妖——和其他世家大族不同,伏府请来的门客并非是才俊谋士,而都是妖。
听闻是有人替那位伏家公子卜过卦,说他已是最后一世,六亲缘浅,且命中有死灾难避。一旦死了,就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但若能逢贵人相助,还可以在死后保下魂魄。
而那贵人,必须得是至少五百年道行的妖。
他能知晓此事,也是因为族里有人从城中撕了张布告回来,说是伏家老爷以千金和有助于修炼的灵石宝玉相求。
那族人笑道,若是能应下这桩差事,既可以得赏,又能积善,对修行有利无害。
他虽是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却没什么兴趣,且早已做好云游的打算。但在族人拿回布告后不久,那位伏家老爷就亲自找上了门,说是请道人卜过卦,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贵人,请他入府暂住些时日。
他素来不是个关心旁人生死的性子,故而一开始并未答应。
那位伏老爷恳求数月,又请族长从中做说客,最终他俩各退一步,他答应做伏府门客,但至多六年。
初入伏府时,起先两三月他都没见到过伏雁柏,听闻是外出寻剑去了。
直到那年初冬,他才见着那位被群妖避之不及的伏小公子。
那时他正在院中练剑,回身就瞧见一面生的小郎君。瞧年岁不过十五六,着了身箭袖红袍,瞧人时总脸微抬,眼梢往下瞥,尚未开口,眼神中就已透出倨傲。
“你那是什么剑?”他问。
述和向来不喜与这等性情傲慢的人来往,但思及树妖的提醒,终是淡淡答了句:“木剑。”
伏雁柏闻言,嗤笑一声。
“木剑?”他手中提了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睨他,“木剑打狗都嫌钝,拿在手中能做什么,替人削头发吗?”
述和懒得理他,收剑便要走。
但伏雁柏抽剑拦住他。
“慢着。”他道,“你也是妖?把剑拔出来,让我看看妖的剑有何不同。”
述和还没忘记自己来这儿的缘由,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要真动了剑,那他就不是什么保他魂魄的贵人,而是取他性命的敌人了。
但这位伏公子似乎还没有过遭拒的经历,登时提剑往他身上砍去。
最终他俩对了三回合。
他用手中木剑,将伏雁柏那把寻了两三月的宝剑劈成了两截。
那人到底年岁还小,握着两截断剑,眉眼间的傲意被摧残得干净,一双狐貍眼登时就红了,险要落下泪来。
但他最终仍是忍着,直忍得断剑将掌心都割得血淋淋的,还要放狠话:“下回定当砍了你的脖子!”
好在伏雁柏要砍脖子的人不少,没两天就忘了他。
又过了四五年,他在伏府中探到了邪息。
伏雁柏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此事,也不愿跟着来伏府的道人学什么法术了,而是摆出世家少爷的派头,让他带着他除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