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239)
像是要证明自己没骗人,她抓紧时间扒住他的另一只眼睛也吹了下,便转身继续慢慢腾腾地往前走。
沈见越还维持着那姿势,不等他作出其他反应,就觉脸上滑下一片湿冷,而眼前则变得清晰许多。
他木然直起腰身,却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这情况。若是在昨晚梦中什么都没发生,他还可以向她解释,是她进入了他的梦里。
可那时他没说,等两人抱过、亲过了,似乎也就失去了开口的时机。
倘若现在才说,仙师定会气他、恼他。
仅是想想,他便难以接受。
他一时又想不出其他更为妥当的法子,只得咬牙忍下所有的情绪,当作此事没发生过。
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直到陪她吃过饭,又挖着土了,拢在心头的不适也没得到半分缓解。
池白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许是因为他平时总阴沉沉的,也分辨不出他的表情是好是坏——她的心情倒是好得很。
他没骗她,那院子里的土的确肥沃得很,拿来种花再合适不过。
挖完了土,她脑中就只剩下种花一件事,匆匆打过招呼后便想走。
“仙师。”沈见越叫住她。
池白榆眼下心情颇好,也有耐心应他:“还有何事?”
沈见越看着她,踌躇片刻,只问:“您……何时再来?”
池白榆搬出万能答案:“过两天。”
只可惜沈见越不懂,还追问一句:“今日已过了大半……那便是后天晚上,还是大后天?”
“……”算得这么仔细吗?
“就是个笼统的说法,我也说不准。”池白榆稍顿,话锋忽转,“你记得专心修炼,为师下回再来,会考核你的修炼情况。”
这就跟学校说放假前会有多校联考,单位通知假前有领导巡查一样。
再盼着放假也会被折磨心态。
果不其然,沈见越登时收敛了苦色,神情略有些紧绷。
“弟子知晓。”他瞬间将解释梦的事忘了大半,“弟子定当勤学苦练,不会叫仙师失望。”
“好。”池白榆使劲提起堆满土的桶,往半空中划开的缝隙里一扔,“修炼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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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白榆是掐着时间走的。
待她将一桶沉甸甸的土拎出了三号房,恰好到了子时。
身后的房门关闭,她放下桶,暂作歇息。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号房门后传来声询问:“门外可是小池姑娘?”
是沈衔玉的声音。
她本来想装作没听着,可刚拎起桶,就听见他道:“今日见越杀了那疑心化作的鬼物,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小池姑娘又可曾受伤?”
!
他见过沈见越了?!
可沈见越这一整天都在她身边,就没出来过。
还是说是早上她没醒的时候?
池白榆登时心生警惕,往一号房门前走去。
她试探着说:“那怪物总在旁怂恿他做这做那,能杀了它也算好事——他愿意和你提起也好,算是在逐步敞开心扉。我倒没受什么伤,这是你们兄弟间的事,用不着将我牵扯进来。”
她的语气仍旧冷淡,沈衔玉沉默片刻,才道:“并非是他提起,沈某恰好撞见他与那鬼物相斗。至于小池姑娘……也是探到他身上有你的气息。既然没受伤,便是好事。”
原来沈见越没和他聊起她啊。
池白榆稍微放了心,言语疏离道:“现在沈公子放心了吧,我还不至于因为你对我的态度,就去故意为难你弟弟。”
这话一出,沈衔玉沉默好半晌,才再度开口:“某并非——”
“还有,”池白榆道,“他没主动与你聊起这些事,概是没到对你敞开心扉的地步,还多有防备。那你最好以不变应万变,少去主动招惹他,省得刺激到他,让他对你更有厌烦——还有其他事吗?要没有我就先走了。”
“小池姑娘,你——”沈衔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经过片刻沉默,才又接着往下说,“见越的事,多谢。”
“又并非是为了你才去找他,犯不着为了这事谢我。”池白榆说得直白,“就算是赵见越周见越,都得这么做,方便我的差事罢了——话说到这儿,眼下比起狱官,他更习惯将我看成师长,沈公子最好也少在他面前提起妖狱的事,免得他想七想八。”
沈衔玉并未应声,许久才答了声好。
“那我先走了,还有不少事要忙。”池白榆拎起桶,摇摇晃晃地走了。
听见她的声音离远,沈衔玉陷在无边无际的寂静中。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不论是逐渐愿意与人交流的见越,还是那鬼物被杀。
可他的心绪反而越发沉重。
他用妖气探着四周的动静,缓慢走回桌前。
坐下时,他收回了妖气,因而在一瞬间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手垂下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琴谱。
纸张散开,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概是狐书里的字又跑出来了。
他想把那些乱跑的字收回去,可有妖气在,它们就跟见了凶兽一样,争相往四处逃窜,根本不愿靠近他。没过多久,那些墨字就开始叽叽哇哇地乱叫。
小而尖锐的声音盘旋在耳畔,如密密麻麻的针一样戳着他,他尝试了好几回,也只捞起几个墨字。
可因为看不见,他刚捉住那些字,它们便又从指缝间钻出去,发疯似的在地上乱跑。
过了一刻钟,声响仍没平歇。
沈衔玉脸上的温色一点点褪去,僵坐在椅上。
他的思绪开始如烛火般抖动、飘摇,又想起那日池白榆来时,那些墨字大概知晓她的气息平和,不会伤害它们,纷纷往她身上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