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293)
狐毒藏于妖丹,是上天入地都难寻解药的毒物。旁人只消沾上微末一点儿,就会暴毙身亡。故此狐毒也是狐妖在走投无路之际,拿来保命的手段。
当年残杀沈见越的好几个沈府奴仆,就是死在了这狐毒上,且还只是闻见了狐毒的气息。
因而乍听这话,沈衔玉一时反应不及,并未点头。
但刚才述和来取装蚕丝琴弦的盒子,再度提起这茬。
看来并非是心血来潮。
述和语气平淡:“你若好奇,待此事了了,自会清楚这毒用在了谁人身上。”
沈衔玉想到他那满身的伤,心有猜测:“是有何人作乱?”
他犹记得当年一个妖囚死在裴月乌手下后,无荒派就又送进另一个妖囚。
后来那妖囚没声没息地消失了,听闻是在狱中作乱,被处置了。
“不。”述和斟茶,轻推至他面前,“私怨。”
沈衔玉微垂下眼帘:“若是私怨,便更应说清楚了。你应知道,我来此处不是为了掺和这些。况且……我与你尚未交好到愿拿出狐毒的地步。”
他这话说得直白,述和的神情间却不见恼色。
“是交换。”他道,“何物皆可——修为、钱财,又或查清杀害狐族满门的凶手,还是替你那胞弟另寻生路。倘若不信我,可以先帮你,再取狐毒。”
沈衔玉温温一笑:“我来这虚妄境中已有数百年,始终未能找到仇敌下落。除了雁柏过问,再无旁人提起——看来你对那人杀心不小,私怨也深。”
“依你所见,如何?”述和平静看他,有条不紊道,“若非肯定仇敌在此,你也不会贸然前来。待了数百年都未能查清,看来那人藏得很好。始终拘于一处不得进展,不妨让旁人搭桥。”
沈衔玉闻言,陷入沉默,似在思忖。
述和又道:“那整日跟着沈见越的疑心鬼死了,也算好事。不妨想办法替他另造一副躯壳,我可以将一半妖丹分与他,助他重新修炼。”
沈衔玉眼睫一颤。
他保持着温和笑意,不露声色道:“若失去一半妖丹,恐怕难以在此处立足。”
“此事了后,我打算离开。”述和毫无隐瞒的意思,“这里不是个久居的好地方,况且阴气过重,待的时间久了,有害无益。”
沈衔玉却觉荒谬。
他都在这里待了数百年了,今日才想起此地不宜久居?
但他忍下不言,只问:“离开?雁柏知晓此事?”
“不知,你要告诉他也无妨。”述和稍顿,“离开的事尚未定下,还要过问旁人意见。”
“谁?”
述和不愿在此时提起池白榆,只道:“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眼下仅有一事相商。”
话又绕了回来,沈衔玉垂下眼帘。
周身寂静,他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平稳,不急不缓。
许久,他听见自己道:“我不能现在就给你答复。”
“总有时限。”
“十日。”沈衔玉稍顿,“十日过后,再谈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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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白榆溜进三号房后,轻轻带上门,留神着外面的动静。
听见两人的脚步声都没了,她才又拉开一条缝,打算审准机会跑出去。
可还没等动身,就有一枚金镯子滚进她的视线,稳稳停在不远处的走廊中间。
!
又是金子?!
之前有回她出锁妖楼的时候,也遇着了天降大财的奇景。不过这里的东西再金贵她也不敢捡,便跑了。
跑的时候,她还听见有女人在楼上笑。
竟又来了。
也是这片刻的工夫,有金镯子、金项圈、金耳饰……甚而是拳头大的金球,接二连三地从旁边滚过来,再跟开了定位似的停在她面前。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那些金器都长出了手,朝她挥着、摇着。
这东西的诱惑力还是太大了,她扶住房门,又在心底念着“都是假的”,才好歹忍着没上前。
丁零当啷的声响中,又有女人笑从不远处传来。和她上回听见的那声一样,妖妖娆娆,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
“怎么不要?都是难得的宝贝。还是说……”那女人顿了顿,“没有你喜欢的样式?”
金子还论样式吗?
它就算雕成蟑螂的模样她也喜欢啊。
但考虑到来人非鬼即妖,池白榆没应声,而是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去,打算合上门。
可就在此时,她感觉后背无端窜上一阵寒意。
她顿住,偏过脑袋。
却见一条白狼在不远处无声望着她,它身后还跟随着十多条狼。
她记得沧棘会带领狼群四处乱跑,但又不确定这条白狼会不会是她变的。
可她看得出来,狼群的尾巴个个儿都低垂着,活像一条条毛茸茸的棒槌,脊背微躬,俨然一副亟待进攻的蓄力姿势。
池白榆看得心都凉了。
前有鬼后有狼的,她能上天吗?
她很快就做好打算——外面的虽然是妖鬼,可好歹只有一个,真对上了她还能用保命符。
而狼的数量太多,有保命符也打不过。
——得往外跑。
这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她一下拉开门,便准备往楼门口冲。
可背后忽袭来一阵劲风。
那劲风卷在她的腰上,将她往旁拽去。也是同时,领头的白狼忽冲上前,一步跃出房门。
池白榆站稳,看见它叼咬起枚金镯子,一甩头,就狠狠掷向了左侧。
那金镯子砸落在地,方才还在笑的女人登时变了腔调:“你冲出来做什么!咬烂了我的东西,拿你那身毛烘烘的皮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