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38)
“你说。”
“鞠通爱食古墨,可用此物将它引出来。”沈衔玉从另一旁的桌上摸到砚台,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墨,“只是此物妖气微弱,用眼看更为精准。”
“听起来倒不难。”池白榆接过砚台,上下打量着古琴,“要跟熏蚊子一样绕着琴来回熏一遭,还是有什么虫蛀出来的洞?”
“应在此处。”沈衔玉摸着了蛀孔,指腹按在上面,“墨块一旦靠近,这虫子就会跑出来,是金线覆绿背的模样。”
“好。”池白榆躬身,瞄准那点毫米大小的孔洞,将砚台抵在蛀孔下方。
才过了短短一会儿,沈衔玉便问:“看见它了么?”
“还没。”池白榆说,“没见有什么动静。”
沈衔玉微微抿唇,竭力压抑着躁乱的妖气。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变得愈发敏锐。
她离得这般近,他甚而能听见她微弱的呼吸,还有发丝散落时摩挲出的轻微声响。
也能闻见气味。
一股淡淡的清香,同那鲜活的、蓬勃的“气”一起,尽数被他感知。
他尚且能克制,但他的狐耳开始不受控地抖动,仿在渴望她的触碰。
他的尾巴也在无师自通地甩着、摇着,如渴水的鱼一样朝她游去。
沈衔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步,意欲远离。
他还有理智,那些狐尾却不知晓分寸为何物。
它们不仅没跟着他避开,反而被他的举动挑起了更多靠近她的欲念,争先恐后地朝她缠去。
池白榆正专心盯着蛀孔,就觉小腿缠上一股暖意。
她分神一瞥,恰好看见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贴上。
!
那狐尾跟活物似的,先是依赖性地摩挲她两阵,见她没踢开它,才又小心翼翼地缠上。
与她的小腿贴紧后,那跟火苗一样的尾巴尖就和过了电般飞快抖着,仿佛心满意足。
“嗳!尾巴!”池白榆提醒。
另有几条尾巴接连探来,分别缠上了她的左腿、双臂,甚而是腰身。
一时间,她像是陷入了暖烘烘的毛团子里。
“……”她果然没看错,他的尾巴就是又多了一条。
方才明明只有四条来着。
“抱歉。”沈衔玉道。
但他唤不回尾巴,只能用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将它们接二连三地扯回来。
池白榆也由着他扯,再不看他。
她对这些尾巴说不上讨厌,它们缠得虽紧,却不会勒疼她,仿佛仅是在借此表达亲昵。
而且尾巴一缠,暖和得很,就连那些阴森森的妖气都被隔开了。
约莫半刻钟后,她看见了一点莹莹绿光,还有一丝微弱的金芒。
!
就是那虫子!
她屏住呼吸,稳着手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那虫子就爬了出来。
跟他说的一样,绿色的背,上面还有一条金线。
待鞠通虫爬到砚台上,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盖子,小心往上一扣。
“捉着了!”池白榆用砚台碰了下他的手,“在这儿。”
沈衔玉手稍抬,正要接过砚台,忽闻见了一丝淡淡的血味。
血味中还掺杂了一股森冷阴气。
手一顿,他意识到什么:“原是此处……”
“什么?”
沈衔玉轻轻托住她的手背,指腹按在了她的掌心上。
他摸着了一道远比掌缝突兀的痕迹。
“这是雁柏施下的刑罚痕迹?”他问。
他恰好摸着了她的伤,池白榆正要甩开,就听得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什么刑罚?
他难不成以为这伤是伏雁柏用鞭子打出来的?
“不是。”她道,“就是被鬼气弄伤了。”
“难怪……定是雁柏所为。”沈衔玉眼神空茫,指腹却在她的伤口上温柔摩挲着。
正是滞留在她伤口中的鬼气时刻挑衅着他,才使他压不住妖性,显出妖形。
“处理过了吗?”他问。
“早前涂了药。”
“鬼气所伤,须得小心待之。”沈衔玉说着,手上动作更轻。
不光他,那些摇晃的狐尾也都试探着抚上她的掌心。
雪白的茸毛抚过,池白榆只觉掌心微痒,下意识蜷了下手。
“它们果真很喜欢你。”沈衔玉语气温和,如一位敦厚可靠的师长,“是感觉到了这伤口中的阴气,它们才会焦躁不安。你可以尝试着碰一碰它们,怜它丁点儿好处,便足以安抚住这些作乱的妖物了。”
池白榆看了眼那些乱摇的尾巴,尝试着伸出手指,碰了下其中一簇火红的尾巴尖儿。
只轻轻一碰,那尾巴尖就跟迎面吹了阵大风似的,猛然摇得格外欢快。
“正是如此。”沈衔玉也感觉到了尾巴的欢愉。
而池白榆只觉得好玩儿,索性合掌抓住了那条尾巴。
但不过揉了捏了两阵,就被沈衔玉倏然收了回去。
“便到此处罢,纵是交朋友,也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微微露笑,本是温和的神情,但因那双上挑的眉眼,在烛火下显得有些吊诡。
池白榆也敛下了继续薅毛茸茸的心思。
毕竟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她说:“虫已经引出来了,你接着弹琴吧,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今日有劳——不知怎么称呼?”
“池——”池白榆犹豫一瞬,终是说了实话,“池白榆。”
这狐妖跟伏雁柏认识,要是跟他撒谎,免不了有暴露的风险。
“有劳小池姑娘。”
“没事,我扶你。”池白榆绕到他的左边,再次将袖中匕首往外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