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58)
拧起的眉逐渐舒展开,沈见越道:“请仙师随我来。”
“但我没带其他衣服,还有鞋子,也没法穿了。”
沈见越垂下眼帘,声音平静:“弟子会为仙师备齐。”
池白榆这会儿只想快些弄干净身上的水,也顾不得其他,便应下了。
他引着她去了浴堂,到时热水已经备好。
池白榆往里走了好几步,却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她转过身一瞧,才发现他还没走。
“你……”
“仙师无需担心,弟子会守在外面。”
“……”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吧。
“不用。”她道。
“不可。”沈见越绷着脸,表现出同疑心一样深重的固执,“弟子就守在外面,以防旁人接近。”
哪怕她已经从画里出来了,他仍旧不能忘记方才的疏忽。
仅是一时没作提防,就让仙师陷入危境。
万不能,万不能再让她遇上危险。
仙师与他不一样,不知晓外界的残忍与可怖。
但没关系。
他会将一切危险之事阻隔在外,不让她再受分毫伤害。
他执意不肯走,池白榆也懒得管他。
左右有门挡着。
沈见越安排得妥当,连水都备了三四桶,供她洗了好几遍。
而他在外面心无旁骛地守着,阴沉沉的眼神如鹰隼般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动不动。
守了一个多时辰后,不远处的半空忽划开一条窄缝,随后从中探了只手出来。
箭袖,窄袖袖口捋得平整,甚而不见丝毫褶皱。
下一瞬,述和从中走出,脸上带着淡淡倦意。
沈见越的神情间划过丝不悦,警惕着并未上前。
他问:“有何事?”
“来收拾烂摊子。”述和拿着本簿册,脸色说不上好坏,“伏大人似乎带人进了此处。但壁画上没有看见他二人的身影。”
“不清楚。”沈见越神情郁郁,“出去。”
仿佛见着不懂事的孩童,述和的眉眼间反而多了些淡笑。
他道:“你应知道,我没有敌意。若是雁柏有何处冒犯,可以告诉我,我会说与他听。他也会道歉,但前提是先让我知晓他在何处——自然,还有他带进来的那人。”
末字落下,他忽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述和垂眸,看见地上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蚂蚁。密密麻麻数下来,足有成千上百只。
那些蚂蚁显然不是活物,个个漆黑,都是拿墨笔画出来的。皆顶着颗硕大的脑袋,上颚偏大,尾部的毒针尖锐细长。
“看来你不愿听。”述和微叹一气。
沈见越:“出去。”
搭在簿册上的手指敲了两下,述和只觉有些头疼。
他说:“我无意与你相斗,也不想闹大。但你留在此处,有些规矩总应遵守。今日只问一句——他是死是活?”
“若能杀得了他,自是死路一条。”
“那我该庆幸雁柏的法力足够高强了。”
“此处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再无二回。”
“你小瞧了他的报复心,雁柏恐怕不是个甘愿吃亏的性子。便是对他有怨,也应适可而止。那么……”述和敛去几分倦色,“再聊聊他带进来的那人吧——她又在何处。”
话音刚落,沈见越身后的房间里就传出几阵微弱的水声响动。
述和眼神一移,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此事与你无关,你该走了。”或是与他聊得太久,沈见越的心绪绷得越来越紧。
述和便是站在那儿不动,落在他眼中也成了莫大的威胁。他浑身都紧绷着,须得咬着牙,才能堪堪忍下驱使那些蚂蚁撕咬他的冲动。
述和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知晓这人的疑心病有多严重,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不知道得横生多少麻烦。
他又叹一气。
着实麻烦。
“只问一句,”他道,“是否安康?”
沈见越从他的两声问询中察觉到他对这两人态度的微妙不同,稍蹙起眉。
“自然很好。”他语气冷淡,“仙师在此处,最为平安。”
仙师?
述和将这称谓在心底默念一遍,片刻,他转过身,眼底余留着一点应付式的浅笑。
“最好没有欺瞒,不然只能再作叨扰了。”丢下这句后,他凭空划出道出口,离开了画境。
嗡鸣不止的耳鸣得到了些许缓解,沈见越又恢复成僵立不动的状态。远远望着虚空,堪如死物。
直到身后门打开,他才迟缓地眨了下眼睫,转身看去。
池白榆已经换了件裙袍,拿块帕子揉搓着头发,眼神左右瞟着。
她问:“我听见有人说话,是伏大人回来了吗?”
沈见越抿了下唇,想也没想道:“是弟子在诵读功课。”
极其敷衍的一句谎话。
“……”见他表情没什么异常,池白榆懒得追问,话锋一转,“你也得洗一洗,刚才衣服上沾了不少水。”
沈见越应是,又见她身后不远处的竹筐里堆放着刚换下的衣物,便道:“待将这些衣袍洗净了,再送还给仙师。”
“用不着。”池白榆用干布帕揉了下湿润的耳朵,“待会儿我拿去烧了就是。”
这些衣物都浸过水,就算能洗干净,她也总觉得膈应得慌。
因在画境中,沈府常年如春,太阳也暖和不晒人,她索性坐在庭院的长椅上晒头发。
沈见越平时常用术法净尘,但想到她说过的话,终还是去了浴堂。
他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与她方才用的隔了扇屏风。路过那装衣物的竹筐时,他一顿,若有所思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