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84)
“你看我,光顾着惦记你,都忘记你还有个哥哥了。”
这话仿若手般,将沈见越的心揉掐得酸涩。
还从未有人这般真心实意地关心过他。
他道:“弟子与他的关系不甚亲近,仙师只当他不存在便是。”
确定已经打消他的疑心了,池白榆稍松一气,又问:“你今日怎舍得出来了?平时不是一步都不肯离开画境么?”
“那叫述和的拿了个怪东西在画境里四处乱转,被宅主赶出来了,却没问他是在做什么。我就出来瞧一眼,顺便……”沈见越微低下头,没有看她,“顺便来找仙师。您之前说要出来收拾东西,但已经过了三天,还不见仙师回府,所以才……”
回府。
也怪会用词的。
那又不是她的府邸,哪能称得上是“回”。
池白榆说:“我的东西太多,收拾起来麻烦得很。就说那些笔吧,还得分门别类地装着。我想着还要收拾几天,就打算今天来和你说一声。倒是巧,还没入画就撞见你了。”
“弟子并非是要催促仙师,只不过外界凶险,还是早日回府为好。”沈见越说得恳切,“譬如今日,您也看见了,仅在走廊上便撞见了外人,何等危险。”
等会儿。
亲哥就这么直接打成外人了?
“你和你哥——”池白榆刚想跟他聊聊他们兄弟俩的事,顺便把那幅画给他,就听见了一声脚步声。
很轻,从门外传来,若非仔细留神,根本察觉不了。
她话锋一转:“狐妖的嗅觉是不是很灵敏啊?”
沈见越颔首称是。
“那你也能闻见我身上的气息?”池白榆说着,不慌不忙地往桌上的小火炉里夹了好几块炭。
炉里本来就有火,茶壶里的水早就煨开了,一缕水雾从壶口飘出,袅袅而上。
这下炭火烧得更旺,茶壶里的水很快就沸腾起来。
沸水翻滚和热气顶撞壶盖的声响混在一块儿,将他俩的说话声遮掩得七七八八。
“仙师的气息平和、清浅。”沈见越微抬起头,直视着她,“方才正是在楼上嗅见了仙师的气味,才下楼来寻。”
狗鼻子啊你!
吐槽归吐槽,池白榆也想明白了。
难怪沈衔玉虽然看不见,却每回都能认出她。
但她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沈见越能从楼上嗅见她的气息,那沈衔玉八成也能从楼下闻见她的。
也就是说,这会儿上楼的十有八九是沈衔玉。
即便不是他,如果是其他妖鬼,也挺麻烦的。
她转瞬间便想出办法:“那要是有更浓烈的妖气盖着,可还能闻见?”
她也没法跑,但她方才看过,这条走廊上足有八九个房间。如果上楼的人真是沈衔玉,一旦闻不见她的气息,眼睛又看不见,多半就走了。
“有妖气作掩,自是不能了。”
“我不太信。”
沈见越怔然:“弟子并未撒谎,确然如此。”
“要不你试试?”池白榆说,“况且我还没见过你的妖形。”
沈见越垂眸,神色郁然:“弟子……妖形丑陋,仙师恐会厌嫌,不见为好。”
门外,脚步声越发清晰。
听声音,应该已经拐上转角了。
池白榆掐着生了薄汗的掌心,脸上却带着温和笑意。
“是骷髅吗?”她温声道,“你忘记了?为师已见过一回,又何会厌嫌。”
“并非是骷髅,但……”
“无妨。”池白榆握住他的手,“况且师徒间,不应坦诚相待?还是说,你觉得为师是那仅靠皮相就认定脾性的人?”
“不是!”沈见越下意识否道,“只不过弟子……”
两人对视间,他看见那双总泛着温和浅笑的眼眸映着他的面容。
“不过如何?”
沈见越忽觉一阵平和。
是了。
她是他的师长,又何曾厌嫌过他。
他也理应托付信任。
“无事。”许久,他道,“还望……仙师不嫌。”
他有提醒在先,池白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说自己的妖形比骷髅还丑陋,那极有可能是什么血糊糊的模样了。
说不定是只扒了皮的狐貍模样。
但没关系。
只要他的妖气能把她的气息盖过去就行了。
可当他真化出妖形时,她沉默了。
他俩盘腿坐着,中间就隔了张桌子。五六条雪白的尾巴从他的身后伸出,穿过桌底,克制而温顺地贴在她的腿侧。
尾巴尖同沈衔玉的一样,也是招摇的红色,一簇小火苗似的。
头上还多了对狐耳,颤颤巍巍地立着,偶尔抖一下。
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变化。
沈见越紧绷着脸,视线稍往旁别去。
他道:“妖形不堪入目,请仙师谅解。”
“……”
不是。
这到底哪儿丑了?
这尾巴,这毛,这白净净的颜色,每天定时定量用精油养护都不一定有这效果。
抛开这点不谈,他化出妖形后,房间里的妖气的确浓郁了许多。
哪怕池白榆不清楚“妖气”是什么,也感觉到一股涌动的气息。
没法用具体的气味描述,不过隐隐给人些许压迫感,空气也凝滞许多。
不光如此,外面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听声音,那人应该还没走完楼梯。现在概是搜寻不到她的气息,便停下了。
池白榆勉强放了心。
与此同时,桌下的尾巴也开始贴近她。她粗略看了下,他大概化出了六条尾巴。
长而蓬松的尾巴交织缠绕在一块儿,活像块会动的绒毛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