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照雪像是没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只道：“你又要心软了吗？”

这一句像是拉开了闸口，所有积压数年的情绪倾泻而出，黎之澈怒道：“我怎么可能不心软她是我的阿姐，是我最后的亲人了，你秉持大义，可以做到不眨眼地对她出手，我做不到。”

黎之澈往后退了几步，冷眼看她，“时照雪，你凭什么站在人族大义的层面来指责我，你说我心软，想要放过她，你就完完全全秉持了正道吗？”

她指着洛既青，字句带刺，“你三番两次维护这个半魔，数次心软，我之前以为你清正高洁，对魔物毫不留情，呵，如今看来却并非这样，你和这半魔厮混多日，摈弃正道，抛却职责，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时照雪微微蹙眉，还未应答，洛既青忍不住出声道：“黎门主，你冲我们生气也没用，这些话不如去跟其他门派的宗主说。”

黎之澈看向她，眼中的嫌恶与轻蔑不加掩饰，“令人作呕的魔物，哪有你说话的份”

洛既青垂下眼帘，没有反驳，沉默着强忍下心头的难受。

时照雪的脸色遽然变冷，直视着她，“黎之澈，你说得对，我没资格指责你，但你也没资格说她。”

直言不讳的维护让黎之澈愣了一瞬，她不由质问：“我们多年的交情，还比不上这个半魔吗？”

“多年的交情，便是你向师尊恶语相向的底气？”洛既青冷声道。

看着这两人的互相维护，黎之澈有些莫名的烦躁，她缓声道：“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照雪……”

时照雪没看她，对着洛既青温声道：“小洛，我们走。”

洛既青点点头，本以为是像以前一样的并肩离去，没想到时照雪牵住了她的手。

黎之澈盯着她们十指紧扣的手，心中的烦意更甚。

＊

回到竹林小苑，时照雪瞧了眼身旁沉默一路的人，“怎么了？”

洛既青动了动唇，“师尊，你和黎之澈认识很多年了？”

时照雪想了想，道：“你是顾及我和她的交情才不为自己辩驳吗？”

“若是这个原因，下次不必顾虑，谁对你出言不逊，直接骂回去便是。”

洛既青声音涩然，“可她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是半魔。”

听到她有些低落的语气，时照雪心头一疼，柔声道：“嗯，那我喜欢半魔，与半魔厮混多日也是事实，你又气什么？”

洛既青抬眸看她，眼中有一丝倔强，“这不一样。”

时照雪压下唇边的笑意，“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洛既青低声道。顿了顿，她又道：“黎门主和你相识多年，肯定很了解你吧，下棋、用回月峰上的雪水煮茶，这些她都挺清楚的。”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时照雪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既青呼出一口浊气，看向她，“黎之澈是不是喜欢你？”

“是。”

闻言，洛既青眼眸暗淡了几分，时照雪瞧着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她喜欢我，你不高兴”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洛既青的眼神落向旁处。

时照雪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黎之澈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干系，我只喜欢你。”

洛既青的声音闷闷的，“那你亲我一下。”

说完，她也不去看时照雪的反应，径自闭上眼，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等了半天，也不见吻落下来，洛既青微恼地睁开眼，正欲说些什么，却瞧见时照雪异常苍白的脸色。

“师尊，”她连忙扶住时照雪，“是咒术发作了吗？”

“等会就没事了。”时照雪竭力维持着平静的神色，不将痛意展现出来。

以往是每半月发作一次，近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发作，她一直忍着没说，就是不想让洛既青知晓后担忧，怎料今日还没到晚上便发作了。

只是神色可以伪装，但愈加苍白的脸色和额间的冷汗却是无法控制的。

洛既青动作轻柔地为时照雪拭去冷汗，而后将自己的灵力输给她。

她知道这些举措是徒劳的，但别无他法，深深的心痛与无力紧随而至，她想到之前季翎若说过的话，自责感顿时涌上心头。

或许她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起码在魔主被杀前不要再见面。

洛既青自责纠结的神情被时照雪尽收眼底，她忍下痛意，扯住这人的衣袖，“不是你的错，小洛，不要离开我。”

洛既青思绪回笼，眸中晃过心疼，轻声道：“嗯。”

＊

许家。

许轻沅摩挲着扳指，问：“此消息无误”

许拾夜回道：“家主，是我们安插在修罗境的人传回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许轻沅眼眸微眯，勾了勾唇，幽幽道：“岳流筝帮着魔主复活黎初涧，这黎初涧原是悬剑门的人，悬剑门亦脱不了干系，三大仙宗处处是可以被人拿捏的把柄啊。”

她缓缓伸手，将许拾夜的一缕发丝卷了一卷，似是无意般问道：“拾夜，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许拾夜敛眉道：“家主，身为许家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见她的回答，许轻沅眉眼间闪过一丝阴戾，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冷声道：“我再问你一遍，想要什么奖励？”

许拾夜心头一惊，立马道：“我想要找炼器师加强一下蚀骨鞭。”

许轻沅斜眼看着她的神色，半晌，收回手，“好。”

从许家议事厅出来，许拾夜已然是一身冷汗。许轻沅阴晴不定，生性多疑，想要获得她的信任和重用极为不易，纵使自己待在她身边多年，也没能被她真正信任。